“慢着,我怎么知道你用的不是别的水?或是别的茶?不行,我得当面看看。”这茶也饮了,茶博士的目的,便是要引钟玉贵上楼一观,诱敌深入。当下将茶杯一放,抬脚便往楼上冲。

    阿梅咬了咬嘴唇,道:“看就看。”说完,对钟玉贵道,“这位爷,您好人做到底,也请上楼一观,免得那癞蛤蟆再耍赖。”

    钟玉贵虽然也有两房妻妾,却是个不沉迷女色的。这会儿虽对楼上的女子没有绮想,但刚才那一杯茶的茶香,却还在舌尖上萦绕,久久消散不去。再听得门外车夫还在跟修车的人在大呼小叫,便终于忍不住茶的诱惑,微微颔首,跟着阿梅上了楼。

    “阿梅,你越发胡闹了。”苏六娘迎上前来,瞪着眼睛责怪了阿梅一句,抬头正要跟钟玉贵说两句道歉的话,却见他两眼早已望向了周柔,一眨也不眨,赶紧闭了嘴。

    此时的周柔,伸着纤纤素手,手提水瓶往一个奇怪的茶杯注水。只见这茶杯,盖子如一枚贝壳,竖立在制作精美的敞口茶杯旁,茶杯下面垫看一个如荷业一般同样花色的杯托,煞是好看。

    周柔注完水,将茶盖盖住杯口,然后提起茶杯,轻轻旋转手腕,让里面的水充分接触到每一处杯壁,再轻轻一提手,将水倾入一茶盂里。接着分茶入杯,注水润茶,提瓶高冲。动作有如行云流水,神情专注,心无旁,整个人犹如观音端坐莲花,手提柳枝净瓶,宁静而安谧,平和而圣洁,直让钟玉贵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再无一丝尘世纷扰。

    周柔将水注至七分满,这才将杯盖盖上,盈盈立起,将一杯茶奉至钟玉贵面前,含笑道:“劣婢不懂事,扰了先生清静,小女子敬茶一盏,以表歉意。”说完福了一福。

    她转过身来,将用茶馆里的杯泡的一杯茶递给茶博士,道:“爱茶之人,行事犹如定淡淡茶香,应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博士静下心来,细细体会,沏茶技艺便能更上一层楼。”说完,也施了一礼,轻移莲步,缓缓转身下楼。

    而此时绿竹和苏六娘早已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带来的茶具,也跟了下去。

    钟玉贵端着那杯茶,猛然警醒,叫道:“姑娘,多谢你的茶。不过,你这茶杯,怕不是这茶馆里的吧?”

    楼梯口传来周柔的声音:“那是我让人特意烧制的,叫三才杯。那一盏是新制的,无人用过,先生大可放心。今日一茶之缘,赠予先生罢。”说完,翩然出门,登车而去。

    钟玉贵立在窗前,目送着车辇往西南而去,只觉若有所失。将那杯茶细细品啜,只觉沁人心脾,一直甘爽到腹肺里。

    此后几日,他下朝路过此茶馆,便总要到这茶馆来坐坐。而周柔并没有让他失望,在他第二次到茶馆的时候,便又看到了这个如秋水长天一般宁静渺远的女子,静静地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握着一盏茶,正跟对面那叫阿梅的婢女下着一盘棋。虽然仍然蒙着面纱,但那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如同幽幽夜空里的星星,闪烁着清冷而宁和的光芒。见他上来,她微抬眼眸,朝他轻轻颔首,轻笑了一下,便又将注意力转到了棋盘上。

    钟玉贵身为大将军,偏又遇上天下安定,并没有多少仗可以打。他便把自己对于行兵布阵的心得,放到了棋盘上,下棋的水平也是极高。此时他扫了一眼棋盘,目光便被这一盘棋所吸引了。待得看到周柔下了几步棋后,更是站了起来,目光专注地看着棋盘,连小二端上茶来没有注意。

    那一盘棋,摆了许久,就等着他来看这几步。当下周柔子子精妙,步步逼进,棋锋凌厉地地把对手逼到了绝境。

    阿梅将棋一扔,嘟着嘴道:“奴婢输了。姑娘,您明明知道我下不过您,您还每次拉着我下,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吴嬷嬷眉头一皱,斥责道:“你还好意思说。每日陪姑娘下棋,你都没有长进,让姑娘下棋没有对手,甚是无趣。就这样,你还怪罪起姑娘来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阿梅嘴巴一偏,很是委曲地道:“爹娘就生得我这么愚笨,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这是我愿意的吗?姑娘感觉无趣,可以另找对手嘛。”说完转眼看到钟玉贵,眼睛一亮,道,“啊,这位爷,您来了。你会不会下棋?要不,您陪我家姑娘手谈一局?”

    “阿梅,别胡闹。”吴嬷嬷制止不及,赶紧喝叫一声。

    钟玉贵看到周柔向他望了过来,那目光里,竟然有一丝期盼。他刚下了朝来,本就没有事,昨日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便是为了等周柔。这会儿佳人有约,且自己又喜欢棋,又喜欢茶,当下欣欣然站了起来,拱手道:“愿对弈一局。”

    周柔那如星辰一般的眼眸蓦地一亮,然后将目光转到苏六娘身上,用柔婉而略带娇嗔的口气唤了一声:“嬷嬷。”

    苏六娘万般不情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周柔见状,粲然一笑,伸出葱根似的手,指着阿梅让出来的座位道:“先生请。”

    绿竹见钟玉贵坐了,便在一旁用盖碗沏了一杯雨前的龙井茶来,放到钟玉贵手边,道:“奴婢手艺不如我家姑娘,先生凑合着喝吧。”

    阿梅却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先生想要喝我家姑娘泡的茶,自也不难。您只要放开手脚,赢了我家姑娘,婢子便劝着我家姑娘亲手泡茶予您喝。”

    “阿梅。”吴嬷嬷唤了一声,声音里全是无奈,似乎拿这没规矩的阿梅没法。

    钟玉贵见对着的佳人没有反对,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好。”

    他出身贫苦,官越做越显贵,这一路顺利高升,好胜的心便要比旁人盛上几分。刚才旁观那小半局棋,他觉得周柔的棋艺与他在伯仲之间,却又略略逊他几分,这更激发了他想要赢棋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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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便是阿梅这话不说,他也是准备使出浑身解数赢了周柔的。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又是手握几万大军兵权的将军,如果输给一个闺阁弱女子,岂不是笑话?

    当下喝着鲜爽甘香的清茶,一面与佳人手谈。窗外江风习习,喧闹的蝉儿鸣叫声与室内清脆的落子声,让他只觉身心俱静。而棋局在周柔故意的控制之下,钟玉贵堪堪险胜,这在满足了他男子汉自尊心的同时,也极大的激发了他要跟周柔再对弈一局的**。

    花看半开,酒饮微熏。凡事浅尝则止,最是勾人。

    所以当钟玉贵提出再下一局时,绿竹及时出声止住了周柔:“姑娘,时日不早了。您再不回去,夫人在家该着急了。”

    苏六娘似乎这才觉醒一般,道:“是啊是啊,您说只出来半个时辰的,这都超过了,赶紧走吧。”

    周柔只得抬起那双秋瞳,歉意道:“不知先生明日还来不来?如果来,今日所输的茶,便留待明日再奉,您看如何?”

    钟玉贵岂有不答应之理?连声应“好”。目送着周柔等人收拾东西离开,心里帐然若失。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日,有心算无心,周柔终于让钟玉贵如同那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心曳神摇,一时不能相忘,忍不住向茶楼的小二打听周柔的情况。

    “客官,您问别人我还不知道,可您要问周姑娘,巧了,我家就跟周姑娘家离得不远,她的情况,还真知道。”小二得意地道,“唉,这周姑娘家原是富商,她父亲做得好买卖,赚了不少的钱,但膝下空虚,除了她,再没一男半女。

    本来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她也算得父母的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可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她父亲忽然得暴病,一命归了西。而她母亲伤心过度,也病倒了,这三年来缠绵病榻,成了一个药罐子。周姑娘原就是一个只懂琴棋书画的小女子,哪里经历过这些?

    偏那些叔伯们又觊觎她家的财产,屡屡上门欺压。又想方设法地给她说亲,好把她嫁出去,逼死她娘,侵吞了财产。您想想,自己一嫁就意味着母亲命休,这周姑娘哪里肯答应那些婚事?所以便这么拖着,又想方设法地苦苦支撑着这个家,不让那些叔伯把铺子侵占了去。她这偶尔来喝茶,也不过是苦中作乐,散散心罢了。”

    钟玉贵听了,既痛惜周柔所受的苦,心里又极高兴――周柔境况不佳,他的心愿才能达成。否则,人家家境富足的黄花大闺女,何以嫁到他家里去作小?

    想到这里,他便坐不住,向小二问明周柔家之所在,便往那里去探访一番。

    傅衡等人做这个局,自然布置精细。早在离茶馆不远处赁了一座宅子,这几日周柔等人便住在那里。又在宅子附近布置了人手,等着他入瓮。所以钟玉贵到访时,正好遇见一卖针线的妇人从那宅子里出来,向她打听,说辞果然跟小二说的一般无二。

    第二日在茶馆里见了周柔,他终于耐不住性子,神思不宁地下了一盘棋之后,道:“周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柔用那秋水一般的眼眸静静瞧了他一眼,垂下眼敛道:“吴嬷嬷,你跟阿梅、叶青到楼下呆一会儿。”

    “是。”吴嬷嬷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丫头离去。

    “先生有何话,请讲。”周柔道。

    钟玉贵也是个爽快的,心里既已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忸怩,当下道:“在下倾慕于姑娘,想娶姑娘为平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周柔讶然地望着钟玉贵,继而微红了脸,垂下眼眸,半天没有作声。

    “看来,是我唐突了,对不住。”钟玉贵这心里既失落,又难堪,拱了拱手,站起来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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