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势也不算轻。两腿、手臂因为速度过快,数处肌腱挫伤。皮肤密布针雨源力刺出的血点,腰间的刀伤、肩头的箭创还在流血,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肿胀,抽痛不止。但他初涉此地,境况未明,不敢贸然搜寻疗伤草药,只能运转源力,驱散身上的湿冷,慢慢恢复伤势。
过了一会,蝉蝉悄悄钻了出来。它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几下,溜上高登的肩膀,盯着渗血的伤口,伸出手指挠了挠。
高登微微蹙眉,蝉蝉隐约察觉出他的痛楚,受惊般地缩回手。
“没什么大不了的。”高登淡然一笑。只要熟悉了这片地形,不管是伤药还是武器装备,都可以从血狱会的人身上夺取。那些人只是血狱会的底层成员,源力最高不过灰锡级顶峰。而他凭借精纯的技巧、风孔的速度和图腾心血的力量,足以越级搏杀。
蝉蝉愣愣地看了看高登,又瞅瞅伤口,脸上露出迷惘的表情。隔了片刻,它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舔伤口,血仍旧未止。蝉蝉又发了半天呆,用手指蘸满浓黄的鼻涕,抹在伤口上。
“不用这样,血会自己止住的。”高登随手抹掉鼻涕。
“血――血――血。”蝉蝉焦急地抓了抓脑袋,一个劲地盯着伤口,反复叫着,“血――血――血。”
高登感受到小妖精的担忧,安抚地摸了摸它乱蓬蓬的头发。
“呵――呵――呵。”蝉蝉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拍着手掌,咧嘴傻笑起来。它在身上使劲揉搓,搓出一堆黑灰,洒在伤口上。
几乎在瞬间,血奇迹般地止住了。
“没――没――没!”蝉蝉指着伤口,炫耀地冲高登叫着。
高登惊讶地看着小妖精,他曾在书中读到过,有一种叫做“鸣草”的小妖精,分泌的唾液具备疗伤奇效。但鸣草小妖精通体碧绿,生有双翅,漂亮的形貌和蝉蝉迥然不同。鸣草小妖精的唾液也是清香扑鼻,哪像蝉蝉的灰垢如此不起眼?
蝉蝉一次次搓出尘灰,直到擦满高登全身,才气喘吁吁地钻回魔命树,累得话也不说,倒头就睡。
看到伤血尽数凝固,饶是高登心性沉稳,此刻也禁不住一阵欣喜。蝉蝉身具止血奇效,让他从此搏命,再无后顾之忧。
格鹰费尽心机,将自己弄到河对岸的险地。但生死搏杀,孤身犯险,原本就是高登一心所求。何况在技巧派眼中,没有比生死磨砺更能激发潜力,突破技巧极限的方法了。
最重要的是,河岸这一边,有他势在必得的东西。
近日来,高登大致弄懂了神庙废墟的玉石卷牍和石板的内容。其中大多是歌颂神灵的诗歌,以及一些荒诞不经的恶魔传说。但有一份卷牍颇具价值,记载了沙穴族的某代武技长因为修炼邪恶武技,被以渎神罪处死的经过。按照神庙传统,渎神者是邪恶的,他的财物也会被邪恶污染。所以武技长死后,尸身随同全部财物一起埋葬,地点就在地下河对岸,一个叫做“罪坑”的神秘所在。
卷牍里说,罪坑位于一座砾岩山的山腹内,专门埋葬渎神者,地点极其隐蔽。高登又在另一块石板中,找到描述罪坑的只言片语:“食人花盛开之所,罪恶之血如墨,恶魔张开双翼,光芒无法照入。”
罪坑里,或许埋葬着适合自己的武技秘典。高登静心凝神,运转源力,默默等待着下一次猎杀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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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唐的圣蛋节(上)
摩羯域的幽灵戈壁仍处夏季,双子域的星之国已经迎来了隆冬的第一场大雪。
负手站在金门庄园的钟楼顶层,唐?高斯俯视脚下的翡翠山坡。夜空下,白雪皑皑,各家山庄灯火璀璨,如同萤火虫汇聚的光海,一直延伸向环绕翡翠山坡的不夜城。
欢歌笑语从星之国首都不夜城的各个角落飘出,到处摆放青松,枝头挂满彩灯铜铃。今日恰逢双子域的传统新年――圣蛋节,不夜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群围观各种杂耍艺人、吟游歌手、舞蹈女郎的表演,不时掀起一阵阵响彻天空的喧闹声浪。
“我一直很想让高登过普通人的生活。”高斯聆听着远方繁闹的歌乐声,轻轻叹了口气,“像那些人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走上街头,欢庆节日;可以抱着装满玩具的布袜子,向邻居的孩子炫耀。”
他背后传来怪里怪气的声音:“呱!真要那样子的话,高登不到二十岁就会被人干掉。”
“没错,我不能。”高斯默然了一会,说,“所以他连一个欢乐无忧的童年都没有。有一些包袱,一出生你就得背着,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背到死为止。”
怪里怪气的声音不耐烦地嚷道:“儿子不过离开半年,你就唠唠叨叨个没完,像个碎嘴老太太。你知道吗?这是一种病,白朗宁说这病叫‘更年期’!我说,你到底还下不下棋了?呱!”
高斯转过身,对面盘腿坐着一个老蟾精,手抓白水晶雕刻的棋子,敲得棋盘咚咚响。
老蟾精长着水泡眼,瘌痢头,说话时两腮鼓起如球。他的个头不过一米高,满脸油脂,胖得像座肉山,圆滚滚的臂腿绷紧绿袍,挤成一个个肉圈。背上插着两柄小刀,刀鞘花花绿绿,和小孩子的玩具没什么两样。
“将军!”高斯拿起雕成王后形状的黑棋,推向棋盘上的白格子。
“呱!”老蟾精张大了嘴巴,抓耳挠腮地盯着棋盘瞧了半天,抬起头,神情严肃地说:“我们还是说说高登吧。你就不担心他死在血狱会手里?”
“他不会有事的。”高斯双眼闪动着骄傲的光芒,“连我都无法医治他的残疾,他自己却能痊愈。我的儿子,不是别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老蟾精朝庄园的别墅方向努努嘴,戏谑地说:“你另外三个‘儿子’也不简单啊。一个花天酒地,纵情声色;一个仗势欺人,到处惹祸;还有一个本来算是武技天才,却被你……嘿嘿,现在整天吸食大麻和古柯草,还愤世嫉俗。”
“他们生来就是高登的炮灰,本该物尽其用。”高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金门庄园是高斯摆在明面上的家,他所谓的三个“儿子”也居住于此。三个男婴还在襁褓时,高斯就把他们买来,对外声称是自己的骨肉。他用一种很特殊的方式抚养他们:溺爱无度,予取予求。两个儿子很快成为高斯想要的纨绔子弟,小儿子却出了偏差。他的修炼天赋极强,聪明好学,雄心勃勃,十六岁就迈入赤铁级,还考上了星之国首屈一指的常春藤炼金学院。
高斯觉得这小子将来会被人利用,对高登生出威胁,便在常春藤炼金学院制造了一场实验事故。从那之后,天才沦为废材,自暴自弃,一蹶不振。
“呱!至少他们在被人干掉之前,也算享过福了。”老蟾精耸耸肩。唐的朋友无数,敌人同样多如牛毛。为了保护真正的儿子,就需要把假儿子摆在台面上,当作吸引敌人的靶子。
高斯又转过头,望着不夜城的辉煌夜色出神。高登现在如何,能否活下去,要多久才会父子相见?
老蟾精瞅着老友的背影,手指悄悄探向棋盘,一边暗自思量。年轻时的高斯喜怒不显,手段高超,既无嗜好,也无弱点,家族最桀骜不驯的元老也对他服服帖帖。那时候,他甚至觉得老友就算碰上那个常年隐居瓷之国圣母雪峰,被誉为最接近神祗的家伙,也能一较生死。
但他的亲生儿子最终成为唐唯一的弱点。
“老瓜,你偷棋了。”高斯头也不回地说。
“呱!我没偷棋!”老蟾精涨红了脸,棋子变成粉末从指缝间飘落,“你输了就耍赖,还有没有人品了?这棋没法下了!呱!”他用力一拍棋盘,所有的棋子“砰砰”跳起,震碎如粉。
高斯微微一笑,走回来,五指轻叩黑白格子的棋盘。“啪――啪――啪!”他的指节每扣动一下,一小撮粉末就纷纷汇聚,重新凝成棋子,移向棋盘原来的位置。十多次呼吸间,一盘棋完整复原,除了老蟾精偷走的那一枚棋子。
老蟾精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我肯定没偷棋。拿和偷能一样吗?再说了,现在大家谈正事,还下个鸟棋啊?你到底有没有责任心啊?呱!”
“当――当……”钟楼的紫铜大钟敲响岁末的十二点,浑厚的钟声回荡夜空,与不夜城里人群的欢呼声交融。
“呱,你该见客了。”老蟾精一抖绿袍,赫然变成一座青铜雕塑,屹立墙角。
神秘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悄悄出现在金门庄园的大门前。
所有马车都覆盖着乌黑厚软的天鹅绒毯,遮住了车厢上的家徽。唯有车轮滚轴上古典优雅的暗纹,昭示出每一辆马车都是私人定制,独一无二的顶级品质。
柔和缓慢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高斯说,此刻他神色威严,如狱如海,目光沉静,深邃莫测,肃立的身躯比钟楼更加雄峻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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