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淑脸色一变,忙回身跑到床前,却见应怀真微微蜷缩起身子,满面苦痛,仍是闭着眼,嘴里似乎叫嚷着什么。
李贤淑含着泪把她仍抱起来,手摸过她的额头,只觉手掌心满是汗,不由失声哭了起来:“阿真,阿真,你是要娘怎么做才好?让娘替了你遭罪罢”连陈少奶奶闻听此声,也忍不住掏出帕子来拭泪。
李贤淑伤心欲绝,忽地听应怀真道:“娘,娘……不要吃……”叫了两声,又没了声息。
李贤淑失声大哭,哭了两声,便猛地把应怀真抱起来,扭身往外就跑。
慌得吉祥如意,陈少奶奶一块儿拦住了她,道:“你做什么去?”
李贤淑道:“我要自个儿去外面找大夫,我去肃王府,找苏太医……你们让开”
正推推嚷嚷,无法可想之时,外面忽然有人道:“苏太医到了,奶奶们快回避”
屋内李贤淑跟陈少奶奶听了,都有些不敢置信:方才不是说苏太医去了肃王府么?
正发呆中,却见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快步走了进门,果然是苏太医无疑陈少奶奶忽然记起自己还未回避,忙抽身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苏太医见状,也顾不得啰嗦见礼,忙上前先看了看应怀真的脸色神情,又叫李贤淑仍把她放在床上,握住她的脉一搭,才沉沉稳稳地说道:“莫慌,有救。”
李贤淑听了这句,心上那根绷得死紧的弦蓦地放松下来,整个肩头也颓了下去,手撑着床边儿,只是颤抖着泪如雨落,却又死死捂着嘴不敢放出一点声儿来。
就在李贤淑悲痛欲绝之时,应怀真如做了个一个梦。
她恍恍惚惚中,看见许多场景,还有好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有在泰州时候认得的人,也有在京时候的人,时而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乱转,时而上下飞舞,乌压压乱糟糟,毫无尽头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忽然,从无数场景无数人中,她竟看到前世七八岁时候的应怀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瓷碗,送到床边。
床上的人向她笑了笑,伸手出来接了,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应怀真站着看,此刻在她面前卧床不起的人,是李贤淑,然而脸容枯槁,已经瘦得下巴尖尖,一见就是病弱之人,并不像是她那康健的娘亲。
她手中端着的那个碗,里头是煮好的燕窝。
应怀真记得那个味道,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李贤淑都是在吃这种“补品”……直到在她十一岁那年,李贤淑因病离世。
那时候应兰风已经在朝中崭露头角,正是个要扶摇直上的姿态,为多方瞩目。
李贤淑去世之后,不知为什么,有一日原本伺候李贤淑的人都统统给给撤换了,只剩下一个吉祥留在应怀真身边儿。
吉祥并没说什么,提起这件事也三缄其口,应怀真依稀只听说有很多人似乎没得好儿……她还以为应兰风是怕触景生情,或者把母亲的病情迁怒于人而已。
也是从那时候起,那种味道就在她生命中绝迹了。
她一直以为,李贤淑是因病而逝,事实上应兰风也是这么告诉她的,除此之外的,他一字不漏。
后来应怀真也吃过几次燕窝,那些燕窝中并没有当时李贤淑吃的那些里的味道,应怀真也不爱吃,于是曾经那一段的记忆,也渐渐地忘了。
当在这重生后的冬日,李贤淑笑着捡那些杨姨娘送的燕窝要给她煮着吃的时候,应怀真看着那些如莲花瓣似的东西,重新嗅到了那种异样的味道。
因为在很长时间内李贤淑都是在吃这些,所以伴随着这种味道的,竟然是萦绕在病情日益加重的母亲身上那种虚弱无助的感觉,挥之不去,像钩子一样把她的记忆猛然勾了出来。
吩咐完应佩记得次日传话,那晚上,应怀真一夜未眠。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又不敢着实地去相信,这不眠的一夜格外的冷,她把被子裹得紧紧地,牙齿还在拼命地咯咯作响。
李贤淑的身体向来很好,却就在她们回京后不久,素来健壮的李贤淑却渐渐地一病不起,虽然府里头多方关怀,送了无数补品,请了无数大夫……最终她的病情却越发严重,以至于无力回天。
所以当发觉自己重生而来,见着依旧能笑能骂的李贤淑,跟尚是满眼懵懂的应兰风,应怀真才发自内心的欣喜跟感激,除此之外,竟不再去想其他,只想紧紧地抱住这两个人。
怎能想到,竟还有另外一种如此令人战悚的可能。
那些吃下肚的东西在不停作怪,应怀真只觉气息奄奄,仿佛听到耳畔有李贤淑的声音,唤她的名,声声悲切,这一瞬间似前世的角色对调,她忍着痛,只是想拼命挽救。
或者说是弥补而已。
她的无知虽也是应兰风对她的保护造成,但对她来说,仍是一种大罪。
所以如今竟来身受了。
应怀真闭着眼,大口地吸气,脑中又是一团黑暗,身体仿佛也坠入无边暗渊之中,也好像会永远地这样黑暗寂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眼前微亮,一道光透进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十三岁时候的应怀真,在走廊中拦住了一个人。
口不能言,应怀真却猛地便记起这里发生的事,一点一滴。
她极想叫醒当时的那个自己,告诉那时的应怀真:不要拦住他,不要对他说那些倾慕的话,不要犯这会令你刻骨铭心前生今世都无法自谅的极蠢错误。
不要喜欢凌绝
而走廊中十三岁的应怀真,满面绯红,满眼期待,正看着对面的那个人,他冷冷的眼神里透出讶异之色,夹杂着些许厌恶,可惜当时的她已是个半盲子,只看出了前者。
两个人相持不下之时,旁边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应怀真看见一个意外却又并不陌生的人:他缓缓抬头,眼角一点若有似无的泪痣微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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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却说因唐府忽然来人,应夫人被丫鬟请了前去老太君那边,走到半路,想到李贤淑方才那样“猖狂放肆”,仍气得心绪难平。
眼看将要到了堂前才想起来,应夫人便问那丫鬟道:“唐府无端端怎么来人了?来的又是什么人?”
那丫鬟因知道她方才受了气,因此一路上也不敢出声,直到此才忙回道:“奴婢正要跟太太说,来的是唐府的平靖夫人,为什么来的却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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