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珍闻言,却已经红了脸,竟说不出什么来,熙王看着他的窘态,抬手拍拍张珍的肩头,点头笑叹道:“只怕你惦记也是白惦记呢,傻小子!”
张珍不知所措,回头看看应怀真,应怀真便拉住他,示意他放下手来,张珍果然会意照做。
应怀真才又向熙王行了礼,依旧垂着眼皮儿,规规矩矩说道:“是我们一时冒犯,请殿下恕罪罢了,若王爷不怪,我们便告退了。”
熙王见她重恢复了先前那种冷讷谨慎的模样,便只一笑,道:“也罢,你们自去就是了……只是记着,今儿我跟你们说的,别跟其他人说……更别说在此遇见过我,只因这棵红花檵木这数日正开得好,我才特意过来赏花的……若是传出去,一来搅了我的雅兴,二来……就不说了。”
应怀真听罢,便又屈膝行了礼,才拉住张珍,两人便往外而去。
将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张珍小声问道:“妹妹,他当真是熙王殿下?”原来张珍见熙王如此不羁的举止,浑然不像个皇族中人,便心生怀疑。
应怀真虽然背对着熙王而行,但却隐隐地觉着他的目光如剑,抵着自己的背,简直如锋芒在侧,听了张珍这话,哭笑不得,只说道:“别做声!”
好歹拉着张珍,两个人出了院子,应怀真身后那股不安之感才算消失了,正想松一口气,忽地听张珍笑着叫道:“凌兄弟!”
应怀真才方有几分放松,猛然听了这声儿,只觉得魂儿都要给他吓飞了,刚要伸手打张珍,忽地转头一看,更是不妙:原来站在院门处左手边的,竟然正是凌绝。
应怀真手按着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给这一连串的惊吓吓得跳出来了,皱紧眉头看了凌绝片刻,又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看院子里,终究还是一言也没发。
凌绝反而对张珍说道:“别做声,快些随我出去。”说着,果然转身快步而行。
应怀真同张珍两个随在后面,好歹离开了那红花檵木的院落范围,将到了前方,张珍便问道:“凌大哥,你怎么也进来了?可是找我的?”
凌绝道:“你既然见过了人,就该早些出去才是,白叫人牵心……”
张珍道:“果然是来找我的!有何可担心的呢,我跟妹妹在一块儿。”说着就看着应怀真笑,不料应怀真却白了他一眼,张珍见状,就讪讪地不笑了。
此刻凌绝说着便站住脚,回头又对应怀真道:“我便带张珍出去了,姑娘自回老太君那边罢,方才我依稀看见二奶奶在找人,多半是寻你。”
应怀真只得低头说道:“多谢。”
张珍颇为不舍,看着她,小声说道:“妹妹,那我出去了……”
当着凌绝的面儿,应怀真只好把他往身旁拉了拉,低声叮嘱说:“大元宝你记着,今儿的事谁也不能说……尤其……他也不行。”说着,就向凌绝那边使了个眼色,却见凌绝正负手看向别处,并未留意他们似的。
张珍十分听话,就点了点头,握拳道:“我保证一个字儿也不提的!”
应怀真这才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罢。”
当下凌绝便领着张珍出门而去,应怀真自回了女眷们歇息的楼内,果然李贤淑正寻她呢,一见她回来,忙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你身子刚好,别四处乱窜……怎么丫头子也不带一个的?”
应怀真就扯谎道:“我只是又去拜了拜,心想着清静许个愿才灵验,因此就没叫人跟着。”
李贤淑听了,却赞说:“这样倒是好,菩萨们见你有心,自然庇佑着呢。”于是并不理论,只把她又领进去了。
应怀真心中自忖:老太君等对肃王妃的忽然来到必然是心中有数,只是此事非同一般,未确实之前,自然是不能说罢了。
然而肃王妃来了这一遭儿,倒是趁机促成了另一桩姻缘。
只因先前李贤淑把黄四打了出去,如意自然仍是留在二房里了,然而如意的年纪毕竟大了,李贤淑极想给她寻一个好的嫁了,也有个着落。
不料因为她才得罪了应夫人,一时之间倒也不好下手。然而自打肃王妃来看过了应怀真,李贤淑细细地度量老太君跟应夫人的种种反应,便察觉了众人比先前对她们母女更是不同了。
李贤淑虽仍不甚明白肃王妃因何而来,但却即刻领悟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因此打醮过后回了府内不久,李贤淑便同老太君提出来,要把如意许配给进宝儿。
李贤淑就说:“进宝原本也是府内的,跟着我们去了泰州几年,人是极可靠能干的,如意配了他也不委屈,何况如意再磋磨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了,倒是耽搁了一个好丫头的姻缘,因此我便想着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儿,老太太您看呢?”
老太君听了,竟微微点头,道:“既然是你看中的人,又觉着他们合适,就成全他们就是了,何必再来跟我说呢?我年纪大了,下面的事儿管不过来,也不想理会……大可不必再来说,你只回头再跟你婆婆说一声儿,她若答应,那就没事儿了。”
李贤淑便应承了,又去见应夫人,说了一遍,应夫人不咸不淡便道:“你是个最会打算的,既如此,那就随你的意思便是了。横竖都是你身边儿的人,毕竟知根知底,不似别的。”
话中虽有些刺儿,可毕竟事情顺利,李贤淑心中喜欢,就也向着应夫人道谢,想到先前曾得罪不小,便想趁机再说几句,彼此缓和缓和,然而见应夫人脸色淡淡地……于是到口的话又咽回去,只后退转身便出来了。
因此如意的亲事便如此定了,如意知道了,心中感激且又欢喜,连吉祥及素来跟她相好儿的都喜欢不已,都知道进宝儿是一向跟着二爷二奶奶的,人品踏实可靠,生得又体面,虽然算不上英俊,但素来一派精神儿的,办事且利落,已经是小厮里拔尖儿的了,最主要是人好,并没那些吃喝嫖赌的恶习。
立刻择了个日子,给两人成了亲,进宝进来给李贤淑磕了个头,把如意领了出去,自此两人算是成了家,然而因如意能干又是心腹,因此纵然嫁了,也仍留在二房里当差,做个辅佐李贤淑的管家娘子。
这边儿里喜喜欢欢,那边儿却又有人并不高兴,原来自李贤淑定了如意的事儿不久,应夫人就把房内的一个丫鬟赏给了应竹韵为妾。
应竹韵得了美妾,心中欢悦,先前应竹韵屋里除了许源,原还有个妾,只因许源厉害,应竹韵又有些“喜新厌旧”的毛病,故而竟然不能尽兴……然而他素来在外头应酬走动,自然也在外头胡天胡地罢了,如今见应夫人开恩,许源纵然有嫉妒不忿之心,碍于应夫人面上却仍是不敢如何,那丫鬟偏也是美貌标致的,因此他竟十分喜爱,几日里便只跟那妾胡搅。
许源看在眼里,又是气苦,又是暗恼。却也知道这是应夫人给的下马威。
自从应怀真被燕窝毒倒那一件事后,许源见识了李贤淑的厉害,也知道她们母女是不好欺负的,更加上应竹韵也训斥了她一顿,因此她竟不敢再明白着拿捏小觑,就算是知道应夫人不待见她们,也不敢十分跟着作祟。
更加上近来这些日子,李贤淑越发变本加厉似的跟应夫人对着干,只差把应夫人气死,可偏偏应怀真背靠平靖夫人,连老太君都开始心肝肉儿地疼爱,应夫人也着实不敢对李贤淑如何。
这也罢了,偏偏天成观中连肃王妃也来探望,真真儿是无上的恩宠了,应夫人越发无计可施,不敢造次,甚至也答应了李贤淑给如意定下的亲事。
但应夫人拿捏不了李贤淑,又知道应竹韵向来照顾李贤淑母女,上次李家官司的事儿就是应竹韵出面摆平的……应夫人又见许源素来跟李贤淑仿佛和睦,不免就迁怒了许源,怀着个“我有眼中钉,你须也不好过”的心思。
偏应竹韵喜这妾是新得的,兴头之上,怎么也爱不够,一时竟把许源抛在脑后,每日只跟小妾胡调。
许源面上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然而那小妾留芳因跟应竹韵几日情热,却未免得了意,时常摆出二房奶奶的架子来,许源有心整治,不料留芳也是个有些口齿的,又是府里长的,明白许源口蜜腹剑的为人,因此两三次交锋,留芳处处留心,每每机锋应对,许源竟全没讨得了好。
数日下来,许源只觉得胸口发闷,竟是被气病了,因此暂时不管事,家中事务,只叫李贤淑打理。
李贤淑早也知道此事,心中也略明白,便来探望了两次,劝许源想开保重而已。
屋内无人,许源便叹了口气,道:“你也见着我的情形了,我如今的情形,就是你的以后……其实哥哥去了南边儿,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倘若此刻在家里头,你当你那边儿会安静无事的?”
李贤淑听了这句,也自心惊。
许源又是一声冷笑,道:“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你只想想看就是了,我生了应翠应玉两个丫头,你只有怀真一个……应佩虽跟你好,到底并不是亲生的……倘若将来哥哥真的也像是我们这位一样,再另添上个一子半女的……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呢。”
李贤淑未尝没想过这些的,便道:“二郎为人不是那些贪爱风流的……”
许源说道:“你也不用总一味地信着男人……该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才好,这些日子来,那边儿……”说着指了指小妾留芳的旁屋方向,道:“那娼/妇,暗中说要给三爷生个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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