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哪一日,李老爹便去世了。对他的骤然离世,应怀真有些松了口气,他毕竟不会再打骂吵嚷徐姥姥等了,又有些伤感,再也见不到那个抱着她乱蹭胡子的人了。

    而这一生,因应怀真从中行事的缘故,李家众人的命运跟上一世大有不同,先是李兴李霍父子不曾背井离乡,李兴经商渐入佳境,李霍却更争气,跟着大名鼎鼎的扬烈将军纵横军中,前途无量,幽县地界人人皆知,人人称赞。

    几个女孩儿都嫁了,李贤淑且常回家来,若不能回,就叫人隔三岔五送些东西回来,人人都知李家大女儿是应公府的掌事二奶奶,但凡提起,三分嫉妒,七分艳羡。

    其他诸人且不必提,总而言之,李老爹若是外出街头,已经不像是先前的光景,也没有人敢再骂他“醉猫”等言语,反而上赶着亲热,颇有恭敬的意思。

    李老爹见状,也渐渐转了心性,不再动辄乱打乱骂,每日里喝上几杯酒儿,日子逍遥自在,因此徐姥姥也十分衬意。

    应怀真也跟李老爹相处过两次,见他笑得眼睛弯弯,十分好脾气的模样,心里也是欣慰,虽隐隐想到李老爹前世骤然而逝之事,可既然他转了性情,那么大抵会活的长久一些,却想不到,该来的终究会来。

    李贤淑带着她回到李家,见几个姊妹也都早回来了。因徐姥姥是个能干的人,又有儿子女儿们相助,早把事情整理的妥妥当当,当下隆隆重重风风光光地大办了一场。

    连幽县的县令也亲临祭奠,其他小吏更不必提。街上众人见了这般齐整排场,也有感念李老爹素日风趣和善,便也纷纷前来拜祭,一时门前人来人往竟是不休。

    一连过了七日,家中诸事都停当了,徐姥姥又是个刚强之人,便叫李贤淑早些家去,也不用再来回跑了,李贤淑先前来了三天,后来这四天里,便隔两日就回来一次,好歹把她的老父相送了才安心。

    李贤淑听了徐姥姥吩咐,便点头答应了,说话间,几个妹妹也便进来了。

    巧玲因知道李贤淑明儿要走,便道:“姐姐不比我们,府里几千几百号人呢,倒是听娘的话早些回去的好。”

    美淑跟美玲也齐声说是,美玲前年便也嫁了,对方却是个落魄寒门,虽然祖上也是世代读书,近来却十分没落了,不过美玲却不在意,一心相当秀才娘子,到底是嫁了。

    姊妹们说了几句话,巧玲便说:“赶明儿得闲,我们也能去那府里逛逛就停当了,姐姐竟也不请我们去见识见识的。”

    李贤淑想到府内那个情形,又见巧玲是这个情形,便不言语。

    不料巧玲见了,便道:“姐姐敢情是嫌姊妹们了连应一声都不敢的你放心,不过是吓唬你哪里就去给你丢人了呢”

    李贤淑才道:“各家门当家户,有什么冷热自己知道罢了,只是我还没说话,你就补上这一句,你既自说自话了,我也无法。”

    巧玲便“嗤”了声,略翻白眼,只因前两年陆波升了职,不再只管大牢,竟提到了县令身边当个主簿的职位,因此巧玲更多了几分得意,因不敢十分招惹李贤淑,便只转头看着美淑跟爱玲,道:“你们倒是不言语的,心里只是跟我一样想法,却装好人,只叫我出头。”

    美淑便含笑说道:“哪里有,他们府里势大规矩且多,纵然大姐叫我去我也是不去的。”

    爱玲也说:“这些大户人家,哪里是好相处的只怕大姐在府里也是尽力周旋罢了,我们不能相帮,却也不去讨这个没趣儿,他们那些人都是心眼极亮的,口里虽说得好听,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鄙薄呢所以娘也只去过一两次罢了。”

    爱玲说的本有道理,不料巧玲听了,却大为不快,瞪着爱玲道:“你快些闭嘴就是先前看你读书识字的还以为会了不得呢,不料好好地不去捡高枝儿,却选了那么一个潦倒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只会念两句酸诗有什么屁用如今还指着娘接济你们呢你竟在我面前还说这硬话”

    爱玲听了,紫涨了脸,拔腿就跑了出去。李贤淑便喝道:“三丫儿,你轻狂什么都是姊妹,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美淑便道:“就是呢难道忘了先前三妹夫吃了官司,巴巴地叫人请大姐相救的事儿了都是姊妹,何苦拜高踩低的呢。”

    巧玲听了,又羞又气,也红了脸,半晌道:“好好,都是你们友爱,只是二姐你也太友爱了些,才叫你们家的在外儿招惹那么多风流账”

    正吵着,徐姥姥进门来,喝道:“又闹什么外头还有客人,叫人听见了像什么话再闹都给我走”说着,只看巧玲跟美淑。

    巧玲便冷笑道:“娘不必又护着反正事儿都完了,我也正想走呢”说着,叫了小丫头,又去通知陆波,立刻就要回家。

    徐姥姥气的叹息,李贤淑不免劝慰道:“她就是这个脾气,娘何必生气”

    徐姥姥却道:“我哪里会不知道只是我怕你听了这些混话不免又上火罢了,你们姊妹们,现在都出嫁了,相处却比先前还艰难,好不容易有坐在一块儿的时候,却又每每吵翻了天。”

    美淑哼道:“何曾吵,就是三妹妹不肯让人,一开口恨不得把我们都咬死才罢休。”

    李贤淑听了,不由笑了声,于是只又跟徐姥姥说了会儿话,等客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出门上车回家。

    李贤淑忙碌了这几日,身心俱疲,本来头三天后,便不想应怀真再跟着,不料应怀真因念着应兰风不在家里,若只李贤淑一个人来回奔波操持,岂不是显得孤苦凄惶,更添悲楚于是执意要陪伴着。

    两人回到府内,丫头们烧了水,各自沐浴了,才又去各处请安,闹了半宿才罢。

    是夜,应怀真已经倦极,却仍是模模糊糊地想:“外公这件事,竟又给竹先生说中了,既然如此,那么敏丽姐姐的事儿只怕也是真的她果然跟世子有姻缘的”

    想到这里,忽然一愣:既然是这样,那敏丽上一世所嫁的,应该就也是世子了可

    她依稀记得后来肃王出事后,并没听说唐家如何,想来依旧是纹丝儿不动的自然是唐家并没受到肃王之事的牵连。

    应怀真思来想去,只是不明白,恍惚里就睡了过去。

    是夜睡梦之中,仿佛又听到那有些熟悉的敏丽的哭声,应怀真在梦境里头,就想跟敏丽说说竹先生所讲的“注定姻缘”之事,好让她宽慰些,谁知逐渐地哭声便小了,最后就一片静寂无声。

    应怀真恍惚里只想敏丽既然不哭了,大概就是好了,于是她也便笑了,谁知忽然林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指着她一顿乱骂,什么不堪的话都有。

    应怀真心中又气又急,又自忖必然是做错了事情,才惹得林如此大怒,只不过又不知哪里错了,正着急的无处可想,就听到耳畔有人呼唤睁开眼睛,才知道又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罢了。

    吃了早饭,应怀真因念着这几日来总不在家,也不知道敏丽究竟如何了,更加又做了梦,便想着去看看她然而又怕不期然遇见小唐或林,因此迟疑。

    她自顾自在屋里出神了半晌,便想:“我本无愧于心,各行己事罢了,他们爱如何想也由得他们,我又何必因噎废食,就连去探望敏丽姐姐都要看人脸色不成”

    于是即刻派人告诉李贤淑要去唐府,顷刻间备好了车马,应怀真便出了门而去。

    进了唐府,丫鬟们接了,一路往里而去,走了半晌,应怀真便对带路的丫鬟道:“你们不用劳烦了,我自己过去就是。”丫鬟便退了。

    应怀真本想问问小唐是否在家,然而一问,未免叫人想着她竟惦记着小唐呢,因此也并没有问。

    如此又拐过两个回廊,从夹道口路过,将要穿过月门到正前方院子之时,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应怀真怕有人过来,免得忽然撞见两下受惊,便微微放慢步子防备。

    不料且走且看,却见前方跑过去的竟是敏丽,双手提着裙摆,飞也似的很快掠过门口,往右手边而去,看方向似是回屋去了。

    应怀真本来一喜,就想叫住敏丽,不料敏丽停也不停,微微低着头,也竟丝毫没见着她,很快飞奔得没了踪影了。

    此刻庭院寂寂,隐约有鸟声清脆,应怀真不明白敏丽为什么跑的如此仓促,当下缓步走出来,才要右转去找敏丽,忽然听见有人怒喝着说:“你做什么要这样待她”

    应怀真听了这个声音,迈出去的脚顿时便止住了,原来这个声音,竟然是林在说话。

    此刻应怀真心中不免想:“是姐姐这一定是在跟小唐叔叔说话了,是了,只怕方才唐叔叔又说敏丽姐姐,她才跑了的唉,我本有心避开这些人,才在家里思虑了半晌才来,没想到偏偏是这个时候又遇见了,真真儿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可见老天就是故意为难人,却也没有法子。”

    应怀真想到这里,心里反觉好笑,正想着是不是要这会子走出去,耳畔却隐约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似乎说了些什么,却有些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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