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淑听她如此说,忙道:“这是哪里话!翠儿玉儿两个,是阿真的姐姐,论起知书达理来哪样不比阿真强?叫我说,阿真才有三分的好,她们必然就有五分好十分好!你快别只管夸她,她素日惹的事还算少?再夸又惹事可怎么办呢?”

    许源便握着她的手笑起来,道:“若再惹事,我也不许你打她,你且只管打我罢了。”

    李贤淑道:“这又奇了,做什么打你?”

    许源道:“我恨不得怀真是我生的,替她挨两下打又算什么?”

    应老太君指着笑道:“这三奶奶的嘴,竟是这样油滑呢,二奶奶你还不打她两下,让她称称意儿呢!”于是众人又大笑起来。

    应老太君笑过之后,便问应怀真道:“好孩子,你既然在皇上跟前儿说了要调制那什么香,可不能耽搁大意,要仔仔细细的呢?不要辜负了皇恩。”

    应怀真便只应承罢了。

    忽然间那房里大太太道:“说起来含烟进宫也有四五年了呢?竟没有什么消息的。”

    应含烟是三房所出,可却不是三太太生得,三太太自个儿是继室,对应含烟的情形素来也并不挂心,听大太太提起,便道:“前儿还打发了人往里头送了些银子给她用……听闻倒还好。”

    大太太心知肚明,便只点点头不言语了。

    应怀真听了,想到应含烟在宫内的情形,心中不由想到:倘若当初她多劝着郭建仪,若是两人都有些意思,应含烟必然不用入宫了……又何必蹉跎年华,在宫里受那些委屈呢?只是转念一想,就如应含烟自己所说,郭建仪又怎会是个没主意的人呢,他胸中自有主张,岂会是被人三言两语能说动了的?因此竟是毫无法子。

    忽然又想到应含烟为见自己,给了那太监银子打点,以应含烟的性子,竟也会行这个了,可见宫内必然处处都有用银子的地方……此刻看三太太这个模样,浑然不上心,若是银子再不够用,应含烟在宫内的情形岂不更是难过?

    应怀真想到这里,便也笑道:“其实我也见了含烟姐姐一面儿,果然比先前更是出挑了,依稀听公公们说……含烟姐姐很得皇上的意,只怕近来会有什么好事……隐约听了两句,也不明白是什么呢。”

    在座的几位听了,不由都有些惊动,大太太便看三太太,道:“你们竟没听到信儿?”

    三太太也不明所以,便说道:“并没有听闻什么呢?”

    应老太君见状,便开口说道:“含烟那孩子素来是个知书达理极懂事的,进宫了这许多年,必然又长进不少,若说皇上中意了……也是有的,你们也须得留心些,该使银子的别短了她的,那宫里头虽看着安闲,要花费的地方也有的呢?回去见了三老爷,只把我的话跟他说一遍,让他也留心。”

    三太太自然也起身答应了。应怀真听到这里,面上虽仍略见懵懂的模样,心里才略有些自在起来。

    在应老太君房里盘桓许久,才终究得了空出来,应怀真只觉得宫内府中走了这一遭儿,自是有些累了,便往回去。

    不料才出了门,迎面就见应玉风风火火而来,见了面儿,便握着手笑道:“我听说你回来了,本想立刻来看,知道那房里大太太三太太都来了,想着就算见了也不能好生说话,才等了这半日,快说说你在宫内的奇闻!”

    两人便且说且行,应怀真不免又说了一遍,应玉拍手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进宫的……果然是妙极了,我竟也是第一次知道,你制的香可真的能叫仙鹤起舞么?”

    应怀真道:“多半是什么机缘巧合罢了。”

    正说着,忽然见前方应翠跟应蕊联袂而来,应翠一见应怀真,将她略一打量,脸色立变,扭身自快步去了。

    应怀真看了一眼应玉,应玉反拉住她道:“别理她。她只是觉着你穿这件衣裳比她穿好看,才生气的,真是气量狭窄。”

    应怀真啼笑皆非,这会儿应蕊也过来,含笑道:“听说妹妹今日进宫面圣了?可喜可贺。”略说了会儿话,便也去了。

    应玉便对应怀真低低说道:“肯定又是找我姐姐去了,两个人最近更加好了,整天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

    应怀真笑道:“人家彼此投缘相好,你偏这样说。”

    应玉哼道:“若在一块儿说些好话,我倒是不理论的。”说着,便陪着应怀真自回东院去了。

    且说应翠气愤愤地回到三房里,想到方才应怀真穿着那件儿本是给她的衣裳,竟是那样明丽雅致,一想到是夺自己所爱,便忍不住怒火中烧,正气得无法,却见应蕊跟了进来,道:“不是要一块儿看看怀真妹妹的么?怎么反倒自己先回来了?”

    应翠冷笑道:“你不也赶紧过去讨好她,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呢?”

    应蕊笑着坐下,道:“这是说哪里话,我做什么要去讨好她呢……好了,又气个什么?”

    应翠忍了一忍,到底没忍住,便道:“怎么什么好的都是她的了?先前小表舅是这样,如今又拿了我的衣裳给她!当我是什么呢?”

    应蕊见她满面怒色,便劝道:“不能这样说,小表舅自看上怀真妹妹,谁又能想到呢?她不是也没答应的?至于衣裳……谁叫你的好衣裳多呢?分一两件给妹妹也无妨。”

    不防应翠听了,更是叫道:“什么叫她没答应,可知我最恨的便是这个……她明明就是惺惺作态,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你也知道,太太私下曾说过,有意让小表舅跟我……”说到这里,应翠便停了口,面上薄红,只是说道:“这不是故意戳我的眼么?何况这个不够,今儿又拿我的衣裳去……我是好衣裳多,却也要问问我为什么多,她为什么少,且看看我娘是什么出身,她那娘又是什么出身,两个人当初的嫁妆又是如何……她轮得到跟我攀比衣裳多少好歹?”

    应蕊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到底是姐妹们,我们又比她大,能忍则忍罢了。”

    应翠只是满怀不忿:“我们且是能忍的,她倒是好……可替我们想过?前儿闹出那种事,叫我们脸上都没光,这一次秦家姐姐做寿,竟没请我们,何尝不是因为她那件事带累了我们的缘故?”

    正一通乱骂,门口有人掀起帘子进来,道:“作死呢!到底在胡说什么!也不知道避着人!”

    原来是许源回来了,应蕊应翠一见,慌忙站起来,应蕊忙便见礼,许源微笑着说道:“蕊儿,你母亲才回房去了,你不去给她请安?”应蕊领会其意,便借故告退出来。

    剩下许源母女在屋里,许源便疾言厉色地说道:“翠儿,你方才在胡说些什么!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也不知个高低!”

    应翠见了许源,倒是有些畏惧之意,便道:“我何尝是胡说,哪一句说的不是真的?那件衣裳又明明是我的,你好端端地做什么送给她了?”

    许源拧眉看着应翠,气的摇头说道:“好歹你也是公府里的小姐,一件衣裳又值几何,竟值得你跟怀真起龃龉?你的眼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浅?”

    应翠赌气嚷道:“哪里是一件衣裳的事儿?我就是气不过什么都要让着她罢了。”

    许源道:“你竟还有什么让着怀真了?你倒是说说看。”

    应翠见问,便鼓起嘴来,并不说话。许源坐了,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建仪的事儿又暗恨了她。”

    应翠听了,不由上前去,抱住胳膊道:“娘既然知道,怎么问我呢?”

    许源啐道:“呸!我怎么养出你们这两个丫头来,一个太心窄,一个又太心宽……活生生要气死我。”

    应翠听说起应玉,便趁机也道:“玉儿委实太不像话,整天跟怀真好的什么似的,我说什么她也全不听,还每每跟我顶嘴,譬如今日我就抱怨了几句那衣裳,她竟说‘横竖你穿也不如怀真妹妹穿好看’,简直吃里扒外,方才又跟着怀真去了……”

    许源又气又是好笑,道:“罢了罢了,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先前建仪那件事,原本也是太太自己心里头想着的……郭家伯母虽然也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谁也耐不过建仪心里不乐意呢?你何必又算在怀真身上……怪只怪你自己不如人家!”

    应翠闻言,气急之下,不免委屈,便落下泪来,道:“连娘也这样说我,我越发不活着了……”

    许源见她哭了,才轻轻抱住,安慰说道:“乖孩子,你细想想:也只有娘敢这么说你,别的人若说半个不字,娘必会治死他!娘这样说,自也是为了你好……你原本不是这个自高自大的狭隘性子,怎么这两年来越发坏了?怀真那丫头不是爱算计人的,又不会有意跟你争什么,你若好好地跟她相处,好儿多着呢!又何必弄得现在这样?你若是个懂事的孩子,且记着娘的这两句话,你若是还不懂,以后有你更吃亏的地方!”

    许源说罢,又叹了口气,道:“娘只有你跟玉儿两个女孩儿,在这屋里还活的战战兢兢呢,你若还不机灵点,娘以后可不知该指望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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