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李贤淑应怀真正跟着徐姥姥在院子里,看那新长的青萝卜,说着年下该如何做咸菜的各种事宜。应怀真蹲在陇上,看着叶子上趴着一只绿蚂蚱。
李霍不声不响地也跟着站在后头,见状上前,轻手轻脚地居然一下子拢住了,徐姥姥揪了根草叶子拴了,李霍提着,递给应怀真玩耍。
应怀真拎在手里,低头看那绿蚂蚱悬空,在细草上一跳一跳地却挣扎不脱,李霍又站着呆看,她便促狭,提溜着蚂蚱往李霍面上一晃,惊得他大叫一声,往后跳出去,应怀真看着他瞪圆眼睛一脸不信,不由嘻嘻哈哈地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进宝如风一样跑了进来,仓皇说:“少奶奶,门口有两个府衙派来的爷们,说请、请少爷。”
李贤淑冷不丁就僵在原地,身后却传来应兰风淡淡的声音:“知道了,让他们稍等。”
众人回头,见应兰风不知何时来到的,信步走上前来,浅笑着说道:“你们好好地在家,我去去就来。……岳母,我去了。”
徐姥姥望着他,点点头说:“姑爷,你放心吧。”
李贤淑在旁,终于深吸了口气,抬头笑了笑,道:“我跟真儿……等你回来。”
应兰风用力点了点头,把应怀真抱了一抱,亲亲她的小脸,转身大步出门。
应兰风前脚刚去,张珍跟几个仆人恰好进门,见大家都呆站在这里不言不语地,他便问道:“都站在这儿做什么?伯父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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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李贤淑已忍不住滚出泪来,脚下微微挪动,随时都要追出去似的,徐姥姥见状,便拉着她笑着道:“前儿你不是问我那糖葫芦是个怎么弄法儿?正好孩子们都在,索性就去做出来给他们吃。”
李贤淑用帕子掩着口,一声不吭。
徐姥姥把她肩膀抱了抱,扬声叫说:“四丫儿,四丫儿!”
原来李爱玲自打来了,见应兰风有许多书籍,她便央求着取了几本来,每日家便躲在屋里头看,此刻听了徐姥姥叫,便把书扔了跑出来道:“娘,叫我做什么?”
徐姥姥嘱咐道:“别只顾着躲懒,这儿数你最大,你看着他们好好玩耍,不许吵嘴打架。”说着回头又看应怀真,笑说:“真哥儿,前日你不是央求着叫做糖葫芦呢?你在这儿乖乖地,等做出来了叫你吃。”
应怀真点点头:“知道了。”徐姥姥见她神情平静,十分地乖巧,心中大为欣慰。
这会儿张珍已经走了过来,才留意到应怀真身后的李霍,便问:“你们怎么都不理我?真真妹妹,他是谁?”
应怀真强打精神,道:“是我表哥,跟姥姥从京城过来看望我们的。”
张珍见李霍生得瘦弱,便微微斜着眼睛打量,道:“是你表哥么?我还以为是你表弟。”
应怀真正看着手中的那支蚂蚱,见它兀自徒劳地蹬着腿儿,抻的自个儿的手也一抖一抖地,便叹了口气,把草解开,将那蚂蚱放了。
李霍见了急道:“你做什么放了它?它会把菜叶子都咬坏了。”
应怀真无言以对,张珍却双手叉腰,道:“真真妹妹喜欢放了它,要你管么?”
四丫头爱玲见三个孩子站在一块儿,倍觉无聊,本正想偷溜回房看书,闻言便道:“你又是谁?这样多嘴?”
应怀真只好又说:“四姨,这是隔壁张府的小公子,他叫张珍。”
四丫头打量张珍的衣着举止,便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当下就对李霍说:“土娃,娘说了不许跟人吵嘴打架,你要记得,别理会不相干的人。”
李霍低着头仍不搭腔,张珍却哈哈大笑,道:“什么?他叫土娃?”
李霍的脸依稀有些发红,应怀真便打抱不平,斜睨着他说:“大元宝,你笑什么?难道叫土娃比叫大元宝还要难听么?”
张珍讪讪地停了笑,摸摸头说:“真真妹妹,你不喜欢那我不笑了就是。”
四丫头在旁看的明白,便抿嘴一笑,索性回去拿了书出来,就坐在台阶上边看书边守着这三个。
张珍围着应怀真,不离左右,又问:“你方才怎么捉了只蚂蚱的?咱们再把它捉回来可好?”
应怀真道:“不是我捉的,是表哥捉的。”
张珍扫一眼李霍,不太服气,便道:“我也是能捉的,看我给你捉一只。”便把袍子挽起,俯身去找。
应怀真却自顾自走到廊下,靠着柱子站了,伸手把腰间的一个小锦囊取下,从里头掏出一物,黑黢黢地并不起眼,却正是林沉舟送的那枚印章。
应怀真举着看了会儿,心中便想起她做生日那夜的情形,想到临别时候跟唐毅勾手指立誓的情形……不由心道:“若林大人这次真的不肯罢休,少不得就要把这件事儿拿出来说,当时唐毅说‘一言九鼎’,若我要他帮忙,他虽然会不高兴,但以他的人品个性,总不会食言而肥吧……假如爹这次真的过不了关,少不得我就要提出来了,谁叫他当日答应了呢。”
应怀真思来想去,便暗暗打定主意:想着若万不得已,便一定要向小唐求救。
且说应兰风出了衙门,果然见两个府衙来的公人站着等候,见了他便行礼道:“应大人请了,上头传的急,还请应大人即刻随我们上路。”
应兰风听了这话,心知有七八分不好,却也不惊,一笑道:“劳烦了,请。”
三人竟翻身上马,便往城外而行,谁知才出了县衙的大街,便有些百姓看见了,在旁指指点点,过不多时竟渐渐聚拢过来,应兰风跟那两个公差不解其意,却听一个人站在路边,大叫说道:“应大人,知府大人真的要处罚大人吗?”
应兰风一愣,原来这两日泰州内沸沸扬扬,传的都是朝廷派的官儿因为应兰风主持贩卖柿枣的事儿要降罪了,方才两个公差过街头的时候,百姓们已经在猜测是否如此,如今一看差人“押着”应兰风出来,顿时便群情激愤。
应兰风还未答话,就有人复大声叫道:“应大人乃是好官,你们不管我们生死,应大人肯理会,为何却要治他的罪?朝廷就是这等糊涂的?”
那公差见说的很不像话,便呵斥道:“住口!我们乃奉命行事!”
百姓们却并不怕,反更靠近过来,把路两边都堵住了,又有人横在马前,连马儿也半步不能上前,到处都只是嚷说:“放了应大人,不许为难应大人!”
两个公差见势不妙,手按腰刀,一触即发,应兰风看人越来越多,急忙拦住公差,自个儿翻身下马,举起手来道:“大家休要鼓噪,听我一言。”
人声果然渐渐小了,应兰风道:“我应某人既然做了,便自要担着,不管朝廷如何处置,我都心甘情愿俯领,各位若是还当我是父母官,便请散了吧!休要让我再多一个罪名。”
百姓们听了这话,才微微地后退,应兰风翻身上马,打马往前而行,一边走一边拱手,向着两旁众人作揖,百姓们也不离开,有人便呜呜地哭起来,一路跟着。
两个公差只好跟在后面,走了许久,才终于出了城,回头时候兀自有许多百姓在身后或哭或看,不肯离散。
两个公差面面相觑,便道:“应大人果然是清明好官,我们做公这许多年,这还是头一遭儿见百姓们这般拥护一个官儿呢。”
应兰风只得苦笑而已,又道:“不知这次知府大人要治我何罪?那林御史也在府衙么?”
其中一个公差转头看他,便道:“治罪?这个我们倒是没听说过,只是奉命来请大人罢了,至于其他……如今府衙主事的已经另有其人了,大人到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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