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还没说完,应兰风已经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拽着往里屋去,底下的丫鬟们见情形不好,自然不敢靠前,便都在门外等着。
李贤淑大惊,觉着应兰风下手极重,手腕竟是疼得发麻,自打两人成亲以来,应兰风从不曾似这样般粗鲁相待,李贤淑便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的手腕都要断了!”
应兰风将她拉到屋内,把门掩上,指着她说道:“你的手都要断了?这算什么!我还命也不要了呢!——你且只快些跟我说实话,我不在的时候,怀真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李贤淑正揉搓着手腕,忽然听了这句,脸色微变,便道:“你……你从哪来听了什么话?”
应兰风瞪着她,眼睛隐隐发红,咬牙切齿地说:“你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你且快跟我说明白!我出外这几年,你本该好好地把怀真照顾的妥妥当当,不出一点儿纰漏,如今你反问我从哪里听了什么话?我倒是想从你这里听说!”
李贤淑是头一次见应兰风如此恨得牙痒似的凶她,又听他质问自己不曾好好地照顾应怀真,顿时无限委屈涌上心头,泪便先滚了出来。
应兰风只冷冷地说道:“你倒是快说,哭又有什么用?若女儿出了事,就算死了可又怎么样?”
李贤淑滴了两滴泪,听了这句狠话,便将泪一抹,道:“你在外头这五六年,哪里知道这府里发生的事儿,又哪里知道我们娘儿两个的苦楚,若不是怀真争气,你如今还能看见我们?只怕真真儿是死了,你连尸骨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刨呢!你倒是轻飘飘地只问我怎么看的孩子?我们娘儿两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你的人却又在哪里?”
应兰风听了这话,越发着恼,堵得一阵阵胸口疼,说道:“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有什么苦楚委屈,你倒是跟我说,总强过我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好!”
李贤淑道:“你昨儿才回来,半天里可有一个时辰在家儿?昨晚上我本想跟你说,可念着你才回来,说这些事,岂不是要惊死过去?偏今儿又上早朝,倒是得给我机会说呢?”
应兰风闻言,知道有理,便咬唇不语,李贤淑镇定了一下心神,于心里稍微理了一理,便才将应兰风离开之后,般般件件,燕窝的事儿,平靖府的事儿,郭建仪因此提亲,自己因此感激……一一都说了,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
应兰风如闻晴天霹雳,双眼泪流,魂不附体,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法动弹。
李贤淑说完了之后,便又问道:“这件事本已经过去了,因为建仪求亲,怀真进宫等事过后,早不见人提起,都说是在平靖府里的……你为何又提起,无端端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应兰风闻言,总算清醒过来,便说道:“当夜陪着怀真的,是不是有个什么丫头?”
李贤淑闻言,吓了一大跳,问道:“你说什么,秀儿?”
应兰风霍地站起身来,双眸露出厉色,道:“不错,坏事就坏在这丫头身上……她嫁了一个什么男人……”便把在酒楼里听见的话跟李贤淑说了一遍。
李贤淑听了,踉跄后退两步,满怀骇然。
应兰风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怪我说你,你好糊涂!既然出了这种事,你就该把这丫头远远地打发了才是!为什么竟然留这样一个隐患在身边儿?”
李贤淑便落下泪来,道:“你问我?你为什么不问问怀真?我只是把这丫鬟从她身边儿调开,她就有些不高兴,若还要把她远远地扔了,你当她肯依从?因此我只说把秀儿交给如意带着,是抬举她,怀真才放了心。”
应兰风怔了怔,又问道:“那为何她又嫁了人?”
李贤淑听了,便恨得咬牙切齿,竟然骂道:“不上台面的贱蹄子!我本来把她交给如意看管,不料进宝认得一个姓魏的,一来二去,他们两个不知怎么竟看对了眼!本来这叫魏武的托进宝向我讨秀儿,我并没有答应,不料秀儿又亲自跑来,偷偷地求了怀真……怀真见她十分喜欢那人,便来求我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一时心软,也只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儿,又见怀真求,便答应了,谁知道竟会这样?不知好歹的狠毒狼崽子们,这真真是好心挨雷劈!”
应兰风听了这来往原委,也气得头顶火星乱冒,跺了跺脚,切齿说道:“罢了!如今不用说这话了,竟没有什么用……”
应兰风飞快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才回府来,诸事无法,李贤淑虽然管内宅的事儿,却也不顶用。
应兰风思来想去,便走到外间,叫吉祥来,道:“去看看三爷在不在家,若在家,立刻请他过来!我有要事!”
吉祥因知道两个人在里屋吵嚷,只不知为何,听了吩咐,不敢怠慢,便亲自去了三房,正好应竹韵从外回来,吉祥如得珍宝,赶紧请了来到东院。
应竹韵进了门,见屋里头气氛不对,才笑道:“哥哥怎么了?才回来,就跟嫂子吵嘴了不成?我才听人说哥哥擢升了工部侍郎呢……老太君那边也欢喜的了不得,告诉了我家里的,张罗着要办……”
应兰风面上一丝儿笑都没有,不等应竹韵说完,只道:“老三,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商议。”
应竹韵一怔,这才瞧出不妥当来,便敛了笑,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当真出了什么事儿?”
应兰风便沉声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听说外头曾有过许多怀真的流言?”
应竹韵听了,才皱眉道:“哥哥提这个做什么?都是谣言罢了,如今也都风平浪静没人提及了。”
应兰风冷笑了声,道:“没有了?你嫂子只在内宅里,是个聋子瞎子倒也罢了,连你这个时常在外头走动的,也是聋了瞎了不成?”
应竹韵听这话说的厉害,忙道:“哥哥这话从何说起?折死我了!”
应兰风便把魏武在外私自传播谣言的事儿说了,厉声说道:“如今我才回来,竟不知如何是好,你说,该怎么办?”
应竹韵听说,气得脸色发白,道:“这挨千刀的下作种子,竟然编排这种话来诋毁主子!怪不得哥哥怒了,我又岂能容他?”
应兰风见他如此,便上前一步,握住应竹韵的手,道:“老三,你是知道的,我最疼的便是怀真,见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来诋毁她的名声,尤其还是从咱们府里传出去的,你要替我办这件事儿是最好,但只一件,我要你办的妥妥当当,一点儿后患也没有!”
应竹韵对上应兰风的眼睛,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微微点了点头,道:“哥哥放心,这种祸害主子的奴才,还留着他做什么?倘若让他活着,我便也不活着了!”
李贤淑在旁边听着他两个说话,此刻才明白是何意,暗暗惊心,不由道:“可……秀儿呢?”
应兰风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了声。
应竹韵觑着他的神情,便明白应兰风的心意,就道:“嫂子不必行此妇人之仁,嫂子对这丫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是她自己作死,又怪谁呢?”
李贤淑虽然恨秀儿牙关不紧,不争气泄了口风,但毕竟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内宅妇人,一时忍不住心惊肉跳,便道:“叫我看,远远地打发了她就罢了……别的倒也不怕,就是……倘若给怀真知道了,那孩子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呢?”
应竹韵闻言不语,只看应兰风的意思,应兰风思忖片刻,道:“她能跟一个人说,便能跟一百个人说,难道还要留着再惹祸不成?”
应竹韵见状,便也说道:“哥哥说的很是。索性一了百了……更何况,她嫁了魏武,保不准是跟魏武一条心的,倘若魏武平白死了,又怎么知道她不会因此恨上了咱们呢?”
李贤淑听了这话,也是有理,只是心中仍旧为难,应兰风便对她说道:“怀真还小,自然什么也不懂,丫头求一求,便心软答应了,你怎么竟也跟着犯糊涂?此事若不是你,也不至于如此!如今你更还替这丫头求情?”
李贤淑见应兰风质问自己,不由又落下泪来,道:“我有什么法子?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加上那魏武素来看着也勤恳老实,又怎么能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作死的坯子呢?因为秀儿自个儿衬意,我还心思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毕竟这丫头也吃过亏,倘若嫁了个好人,岂不是补偿了她受的苦?谁又想到竟是这个样儿呢?你如今怪我骂我,我也没有法子,谁叫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又偏偏不够狠心手辣!”
李贤淑说到这里,又是后悔,又是委屈,此事的确是她一时心软,试问倘若是许源料理这件事,只怕必然是一点儿后患也不会留下。可谁叫她的性子跟手段都不似许源呢?
应竹韵见两个人又吵起来,忙劝了两句,事不宜迟,正要去,忽然听外间应怀真的声音响起,隐隐地问道:“你们都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呢?”
说话间,便往这边儿走了过来,又问道:“这门怎么关着?是爹回来了吗?”
吉祥不敢隐瞒,便道:“是二爷回来了,……又叫了三爷,好像是在商议事情呢。”
屋里应兰风听了,忙看李贤淑,示意叫她赶紧拭泪,李贤淑便转过身去,忙着掏出手帕擦泪。
忽然听应怀真道:“商议什么事情呢?怎么还关着门……”歪头看了看,心想着不好打扰,于是便挪步回自己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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