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雷,很快到了近前,马蹄溅起的泥土仿佛都落在身上似的。

    怀真转头,只顾看着那匹马发疯似得向着自己冲来,而马上的熙王盯着她,双眸中起初还是有些慌张之意,不知为何,一瞬间竟翻做刀锋似的冷意,仍是死死地看着她的双眸。

    怀真倒吸一口冷气,此刻已经完全忘了那匹马儿,只顾眼睁睁看着熙王,全然想不到如此的眸色竟出现在他的脸上。

    眼看着那马儿要踏过来,万劫不复,忽然间听到应兰风声嘶力竭叫道:“真儿!”

    几乎是与此同时,熙王也拼命地大喝一声,拉着马缰绳,用力往旁边一扭身子,那一匹白马长嘶一声,前蹄抬起,膘肥体壮的身躯往旁边斜歪出去,只听得轰然一声,马儿竟重重地侧跌了出去!

    而熙王就在白马倒地的瞬间一跃而起,向着旁边也跳出去,整个人也跌在地上,连滚了几滚才停住身形,顿时身上头上沾满泥尘,十分狼狈。

    此刻应兰风已经惊心动魄地冲了出来,急跑到应怀真身边儿,先将她打横抱在怀中,而熙王的随从们也纷纷抢上前,拉马的拉马,扶熙王的扶熙王,忙得不可开交。

    应兰风正抱住怀真,颤声地问长问短,却见那边儿熙王由随从扶着,一瘸一拐地过来,道:“怀真如何了?可有伤着?”

    应兰风方才看得明白,是熙王拼着一命才将马儿带翻过去,救了怀真的,当对着他一躬身道:“多谢王爷方才相救。”

    熙王笑了笑,脸上兀自有些发白,却道:“不妨事,这匹马儿素来温驯,不知为何竟忽然如此……差点连累了怀真。”

    说话间,便回头看一眼那马儿,却见马儿眼睛发红,口吐白沫,熙王暗中竟打了个寒噤。

    这会子,应怀真才缓过劲来,慢慢转头看向熙王,却见他双眸一片明澈温暖,哪里有什么刀锋似的寒凛之意?方才生死一刹时候所见,仿佛幻梦一场。

    只是不知为何,只看了熙王一眼,竟无法再面对他这张脸,怀真忙转开头去,压着心中那股惊跳寒意,轻声道:“多谢殿救命之恩。”

    熙王哈哈笑了两声,道:“罢了,你无碍便是了……倘若真的伤了你,只怕有人要不放过我的。”才说了一句,忽然“嘶”了声,伸手扶着腿,面露痛色,原来他因情急之中跳马滚落,到底是伤着腿了,随从们便搀扶着他先回了桃林观疗伤去了。

    一直到熙王去后,怀真才叫应兰风放自己来,查看了一番,幸喜身上并无伤损reads();。

    熙王疗伤完毕,又来看过怀真,同应兰风叙了会儿话,便才先行返回城中,因见时候不早,应兰风便也叫众人收拾,随之回城,进府休整安歇。

    将近傍晚时分,春晖应佩等皆都回来,因听闻今日之事,便来探望怀真,怀真只笑说无碍罢了。

    春晖见她果然好端端地,便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担心着你呢,只是怕你不喜,故而不敢贸然前来。”

    怀真便问是谁,春晖同应佩对视一眼,便笑道:“自然便是凌修撰了。”

    怀真听了这个名头,方觉陌生,即刻却又反应过来是凌绝,当皱眉道:“我好端端地,又叫别人担心什么?”

    春晖道:“并不是这样说,毕竟都是从小认得的,今儿我还没出衙门,他便来拉着我要回府,吓得我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呢,路上才说你差点被惊马伤着了……”

    怀真皱眉,急忙问道:“这是何意?他也来了?”

    春晖道:“正是,本要来探望你,又怕造次,此刻在叔父书房内叙话呢。”

    怀真想了想,便淡淡道:“倒是多谢一片好意了,只不过我无事,不劳想着,哥哥替我带话罢了。”

    谁知是夜,应兰风竟又留了凌绝吃饭,足见深爱这位弟子之情。

    怀真也并不说什么,只在房中抚了一会儿琴,又因想到白日熙王那一刹的眼神,半晌,只觉得指尖微凉。

    正默默揣摩,忽地听外头丫鬟匆匆说了声,隐约听道:“是大人来了!”

    怀真正有些神思恍惚间,听了这个声音不免一惊,只以为必然是凌绝来了,当忙起身,扬声冷道:“我已经睡了,不见人。”

    话音刚落,外头便一片地鸦雀无声,怀真微微松了口气,才又缓缓坐。

    谁知才方坐定,只听丫鬟小声说道:“唐大人,我们姑娘已经睡了……且请改日……”

    怀真猛然听到“唐大人”三个字,如响了一声焦雷在耳边,忙又站起身来,想也不想,便叫道:“且等一等,我并没有睡……”

    话一出口,忽然察觉自己的口吻之中竟有些急切之意,当满面通红,便羞愧的掩住口,无法再说一个字。

    正在心如鹿撞,无地自容之时,丫鬟搭起帘子,外面的人便迈步进来了,一眼看到她坐在琴桌后面,低着头,双手握着脸。

    小唐望着怀真这幅模样,便站住脚,笑了笑,问道:“到底是怎么样?为何一会儿睡了,一会儿又没睡?”

    怀真脸上热的厉害,不敢抬头,暗暗后悔此刻让他进来了,却又不好再赶出去,少不得按捺心中乱跳之意,低眉垂眼,微声答道:“元不知道是你……”话才出口,忙止住了,又轻轻咳嗽一声,方问道:“唐叔叔怎么这会子又来了……”

    灯影之,小唐忽见怀真面如桃花,眼眸流光,那等欲说还休含羞带怯之态,一时心中猛然跳了,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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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两个人各自定神,半晌,小唐才说道:“我今儿因听闻熙王殿下的马惊了,差点伤着你,故而特来看看。``”

    怀真仍是站着,垂手答道:“并没有事,只是略受了些惊吓,不想又惊动了唐叔叔特意来看。”

    丫鬟们进来奉了茶,便躬身后退出去,小唐走前一步,在怀真桌前的花梨木椅子上坐了,看着她道:“坐着说话罢。”

    怀真这才又行了礼,也退后一步,对面儿坐了。

    两两无言,小唐看看那架琴,便道:“方才可是在练琴?有这兴致,我便放心了。”

    怀真知道他琴技甚好,自己技艺微末,不值一提,便仍是垂着眼,微微笑道:“不敢说练,只是胡乱玩耍罢了。”

    小唐见她答得甚是有礼,一时竟不知该何以为继。

    忽然怀真略抬起头来,问说:“唐叔叔从外头来,可不知熙王殿下如何?”

    小唐才方答道:“他并无大碍,只是腿上受了点伤。”

    怀真心中想到白日熙王骑马而来之时的那一瞬狂态,沉默片刻,又问道:“那却不知……殿下的马无端端怎么惊了呢?”

    小唐听她问起这个来,不知该不该说实情:原来熙王的马的确不是无端惊疯了的,事后细查,才发现是被人投喂了能致惊疯的番木鳖,因此事不能大肆张扬,自然也不便告诉怀真。

    怀真见小唐不答,双眉轻蹙,知道有隐衷。她沉吟片刻,便又道:“必然是不能说的,唐叔叔不必为难,只是……听闻唐叔叔从小便跟熙王殿下相熟,却不知……他是何等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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