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兰风点了点头,便道:“不知蕊儿怎么说?我本来想问一问她,不料竟给老太君的人直接带了过来,竟不得见面儿。”
应老太君听了这话,便冷笑说道:“你们房内教导出这样的祸胎种子,差点干出这种丧心病狂没天理的事来,如今倒还想质问我吗?”
应兰风忙道:“孙儿自然不敢。”
应老太君淡淡说道:“何况,蕊儿一个丫头,又哪里知道那些厉害的害人手段?只怕她留在你们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我特意叫人把她带回来审问,何况她娘先前就不明不白地上吊死了,难保她也如何,放在我这里倒是安稳些。”
应兰风微微低着头,闻言便道:“老太君,我想跟蕊儿见上一面,不知可否。”
应老太君道:“她是你的女儿,难道不让你们见,你去也好。”说着,果然叫了一个嬷嬷来,领着应兰风便去见应蕊。
应蕊却被关押在偏房内,有两个极有经验的嬷嬷看守着,见了应兰风进来,又想上前,又自觉愧疚,便缩在角落里不支声。
那两个老嬷嬷向着应兰风行了礼,却并不退出,只站着说道:“老太君吩咐了的,不许我们离开这儿半步,倘若出什么意外,我们都要担干系的。”
应兰风便不理会,只走到应蕊身旁,便问道:“蕊儿,你跟父亲说,这件事当真是你做的?”
应蕊低着头,并不说话,应兰风道:“我好不容易跟老太君求了这个机会来见你,你当真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应蕊听到这里,才抬头,泪光盈盈问道:“父亲是怪我了吗?”
应兰风看定应蕊的双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慢慢道:“若不想我怪你,你该知道自个儿应怎么做。”
应蕊一抖,目光不由地躲躲闪闪起来,隔了会儿,才冷笑道:“父亲是在怕什么?我如今落得这般地步,你却仍是在为她着想?想我娘竟是做错了何事?我娘从来都是一片好心,凭什么要落得那样的下场?你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如今我这样了,也不承望父亲援手,只是若要我维护她,也是不能够的。”说到最后,却已经渐渐地不平起来,面带恼色。
应兰风见她忽然说了这一番话,又见那两个老嬷嬷在旁,应兰风便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我对不起你跟你亲娘,当初去泰州的时候,本该不顾其他,也要带着你们一块儿的,竟是我欠了你们的。”
应蕊乍然听他如此说,便又愣住了,半晌才哭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娘可还能听见不成?当初你们回来之后,可知她有多高兴?不成想你一步也不踏进我们院子,竟叫她白白指望了那许多日子,最后死也死的冤屈孤单!我怎能心安!”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应兰风听到这里,眼圈微红,便上前一步,把应蕊慢慢地拥在了怀中。
应蕊愣了愣,身体有些僵硬,应兰风把她抱住,手在背上轻轻地抚过,道:“好蕊儿,是爹对不住你们。”
应蕊听了这话,复又放声大哭起来,两个老嬷嬷见状,面面相觑,却也不以为意。
应蕊正哭着,忽地听到应兰风在耳畔低语了一句什么,应蕊一怔,又哽咽哭了起来。
父女两个相处了半个时辰,老嬷嬷才催促应兰风离开。应兰风只得放开应蕊,又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往外而去,应蕊喃喃唤了声“父亲”,身不由己想要随着他去,却被老嬷嬷们拦住了。
又过两日,应夫人的病已经大有起色,已经神智清醒,太医们来看了,也说再吃两幅药就罢了,其他用补品等物慢慢调养即可。
与此同时,便有人说起应夫人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症,据说是二奶奶跟应夫人素有不睦,才指使人所为。这些话在府内传的隐秘,却几乎人人皆知了。
而在府外头,却也是众口相传,只说工部应侍郎的正室,乃是一位极能吃醋争风的女子,又因商户出身,行事未免粗鄙不堪,当初应大人本有一位姨娘,竟是给她折磨害死了,这许多年来竟不许应大人再纳妾,只因近来老爷送了个丫头给应大人,她竟迁怒应夫人,要下毒害死云云。虽无凭证,却传的像模像样。
连李贤淑自己也知道了,明明知道是有人暗害她,却并无办法。每次想同应兰风说,应兰风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也不知情,又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李贤淑见状,未免越发有些心冷。
这一日,谷晏珂竟来到东院,恰好李贤淑因烦心事多,才中觉起身,正有些迷怔,却听丫鬟道:“谷二小姐来了。”
说话间,谷晏珂已经笑吟吟地进来,上前行礼坐了,便道:“二奶奶近来怎么好像精神短了些?”
李贤淑见她倒是春风满面,穿一件银红色的绸子裙,更显得眉眼生动,更兼双眸水汪汪地,委实勾人的很。
李贤淑便淡淡道:“府内事多繁忙,比不上二小姐清闲自在。”
谷晏珂笑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二奶奶这便是能者多劳,我却没有那种能为。”
李贤淑道:“二小姐自有别的能为,却是我所不能的。”说着微微冷笑。
谷晏珂却仿佛并没听出来,只道:“二奶奶只管说笑,我竟不解这是何意了?”
李贤淑见了她这番造作,心中很不喜欢,便下地来,道:“我还有事儿,且不陪着二小姐了,你也请自便。”
谷晏珂只好顺势起身,便仍柔柔地说道:“说的是,二奶奶自管忙,我且看看怀真去罢了。”
李贤淑想要拦着,想了想,便由她去罢了。
谷晏珂起身,便到了怀真房中,进门一看,见怀真正捧着一本书看,她便笑道:“在看什么?我来了也不知道。”
怀真把书放下,便道:“原来是二姨来了,方才我听到声气儿倒是像的。”
谷晏珂上前来,便将她手握住了,上下打量,道:“每回见你,都觉得你比上回见更加好看几分,真真儿是可人疼的,上天竟是怎么造化的。”
怀真见她言语温和,便也含笑答道:“二姨休要如此说,岂不听说‘红颜薄命’?容貌上只得一个顺眼便是最好,过犹不及就不妙了。”
谷晏珂笑道:“很是很是,偏你竟想到这个。果然是个秀外而慧中的孩子。”
怀真也看着她笑道:“二姨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谷晏珂微微一愣,一时没有搭腔,气氛略有些冷清,片刻,谷晏珂仍微笑道:“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呢?”
怀真凝视着她的眼睛,道:“譬如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是好的,但并不是我的,已经有了原主儿,我便会识趣守矩不去取,若换了二姨,又会如何做呢?”
谷晏珂想了想,便道:“倘若真个儿是极好的东西,我倒是会试一试罢了,倘若那原主配不上他……又倘若那东西也不想明珠暗投反想要易主呢?罢了,我只是说笑而已,怀真可别放在心上呢?”
怀真淡淡道:“只怕擅自拿取别人之物,会天打雷劈迟早晚遭受报应的呢……”
谷晏珂闻言,面上笑意一僵,皱眉看向怀真。
怀真却又笑了起来,道:“我也是说笑的,二姨莫非当了真了?”
谷晏珂听了,才呵呵地也笑了两声,只是神情却不再似方才进门一般自得惬意了。
且说李贤淑出了门,心里烦乱,便只管去了三房,只因近来府内上下众人都看出许源已经不中用了,昔日那些惧怕她的,不免暗暗称心,越发变本加厉说些坏话,那些昔日吃过她苦楚的,也背地里念佛,自称老天有眼,那些昔日受过她恩惠的,此刻却也不见了人影。
连房内一应伺候的人都怠慢了,若不是李贤淑时常过来盯着,喝骂一顿,众人早就反了。
近来因李贤淑的名头也很是不好,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看出端倪,便更加疏懒了,李贤淑叫如意去厨房取了熬的参鸡汤,来到三房内,却见门外几个小丫头围着,里面屋内,只有许源一个躺在榻上,静静地动也不动,更兼瘦的一把骨头,若不留神,还以为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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