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淑听了这番话,心里才着实地踏实了。如此回到应公府,谁知才一下车,就见里头白影闪动。

    应佩先一惊,赶上前问,门口小厮便道:“三奶奶一个时辰前殁了。”

    应兰风跟应佩还犹可,独李贤淑听了,心中痛楚难忍:当初进府之时,许源乃是她最敬重的一个人,如今这个人便在她跟前儿倒下去了,此刻的心情,竟难以形容。

    应兰风道:“切勿忙着悲伤,如今府内并没有其他人能理事,好歹先帮着把这一场大事料理了。”

    李贤淑回过神来,也知道只靠应竹韵一个怕不顶用,便才敛了悲容,先进门理事去了。

    因这一场,又来了许多吊祭之人,李贤淑因念许源昔日的情分,打起精神,使尽神通,竟把她的后事料理的十分妥当体面,应竹韵看在眼里,暗怀感激。

    且说这日,凌景深因来见胭脂,两人吃了几杯,胭脂便道:“听说太子那里大发雷霆呢,王爷十分得意,本想召见你过去亲自嘉奖,又怕露了行迹,反而不好,因此叫我带话给你,你之力,王爷已经尽知,将来必有重重恩赏。”

    原来先前郭建仪遇刺那件事,太子在府中果然很是动怒,道:“前日不合曾说了一句狠话,这样快郭建仪却遇刺了……叫外人看来,竟像是我派人动的手!如今连父皇也都知道了,还传我进宫着实申饬了一番,幸而有太师等在旁相劝,不然的话,几乎是百口莫辩了……”

    众幕僚听了,都道:“行此事的人,居心叵测,只怕是故意如此,要陷太子于不义。”

    太子点点头,又叹道:“此番多亏了景深,所赖他及时带人赶到,才救了郭建仪,不然的话委实难以挽回,幸好如今众人都知道景深是我的人,这才减轻了些许嫌疑。”当下,不免又嘉奖凌景深,又亲自前往郭府探望郭建仪,以表清白。

    然而外头毕竟已经传了出去,且成帝也又因此对太子大为不满,此后太子此后行事,未免越发谨慎,务求不再出类似错漏。

    却万万想不到,这派出刺客的不是别人,正是肃王,而计策,却是凌景深所献。

    胭脂说罢,凌景深微微一笑,道:“这嫁祸于人的计策虽然是好,目下也瞒住了太子,只怕假以时日,太子也明白过来。”

    胭脂脸色一变,问道:“莫非于你身上有些凶险?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你要如此献计给王爷?”

    凌景深看向她,淡淡道:“那自然也是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太子底下毕竟有许多能人,已经有人疑心我了,不过太子目下不信罢了。”

    胭脂焦急起来,便道:“既然如此,何必再行冒险,不如我求一求王爷,你便仍回来罢了,横竖如今太子名誉已大受挫折,也算是功成了。”

    凌景深摇了摇头,道:“如今正好是紧要时候,退一步则功亏一篑,只能再拼力一试罢了。”

    胭脂看他半晌,幽幽叹道:“何苦来,功名荣华,难道还有命要紧不成?你……你纵然不为别的人着想,我近来却也知道,你家里的已经有了身孕,你难道也不为这个想的?”

    凌景深目光一变,看了胭脂半晌,便静静地又移开目光,胭脂忍不住在他手臂上轻轻地捶了两下,道:“知道你狠心,谁想竟能是这样的地步?”

    凌景深笑了笑,便道:“我该回去了。”

    胭脂见他起身,却忙上前来,顺势又抱住双腿,道:“才来了,为何又要走?多留一会儿又如何?”

    景深低头看她,胭脂正仰头也看过来,见他不动,手便沿着腿慢慢往上,那染着鲜红蔻丹的十指,便探进袍摆深处去了。

    凌景深入夜方归,凌夫人早已睡了,景深便只是回了房,**因有身孕,近来情绪颇有些不对,本也睡不着,等他回来,才埋怨道:“为何又是晚归?”

    凌景深洗了手脸,上前道:“有些儿应酬罢了,怎么不先睡?”

    **才欲说话,忽然眉头一皱,便在他身上嗅了嗅,道:“哪里来的什么味儿!”

    凌景深一怔,**抓着他的衣袖,又闻了一闻,竟十分呕心,便道:“你你去的是什么应酬,哪里来的这狐媚子的气息!”

    景深心中虽有事,面上却不露,笑道:“哪里有什么味儿呢,休要多心。还是早些睡罢了。”

    **本就因有孕而心绪不宁,见了此事,越发生了疑心,又闻得他身上散着酒气,便不肯轻饶,道:“你别瞒着我,到底在外头做了什么?是不是去亲近什么狐狸精了?”

    景深道:“什么狐狸精,只是瞎说,夜深了,何必生事?快些一块儿安歇罢了。”

    **将他推开,皱眉道:“你不要跟我花言巧语的,你当我不知呢,这种香粉,是近来新出的,又不便宜,你到底背着我做什么去了?”

    景深倒是并没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格外的香,心里一动,便仍要搪塞,**已经气得落泪,口中说道:“上回你说是跟人应酬才如此,这回又怎么说?我整日都在家里,竟是被蒙在鼓里,你趁早儿快说明白!”

    因见景深蹙眉,**走到门口,就吩咐丫鬟道:“立刻去叫伺候大爷的小厮过来,我要审问!”

    景深见她不依不饶,闹了出来,生怕再惊动凌夫人跟凌绝,便才将她拦住,说道:“你既要问,我说了就是,只是你也太爱动气,也不为肚子里的想一想?”

    **擦泪道:“倘若你心里没了我,我还要他做什么?”

    景深喝道:“休要胡说!”当下,就把众丫头都喝退了。便拥着**到了里间,只道:“我同你说一句实话,你可不要更怒起来呢?”

    **道:“你且说。”

    景深想了想,便道:“你猜的倒是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女子,然而我跟她并没有什么,只是借她之力应付上头罢了。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太子手底当差,因升得快,不免被许多人嫉妒,这女子,她的确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乃是个娼伶,交际广阔,我每每到她那里,探听些消息,也是为了自保之计,都是公务罢了。”

    **听他一一说来,果然见自己猜中了,真有这般女子,顿时怒恨起伏,听到最后,便道:“我不信这话!你敢只说是公务?你难道没有跟她……”

    景深握住她的手道:“你也知道她是那样的出身,每日不知迎送多少男人,我会瞧上这种女人?不过当她是过路的桥罢了,我心里只有谁,你莫非不知道?你是大家小姐,何必自贬身价,吃她的醋?”

    **似信不信,仍看着景深,景深便叹道:“当初承蒙林大人不弃,终于把你许给我,然而我毕竟官职卑微,那里配得上你?因此镇日里只想着快些升官儿才好,在林大人跟前也好看些,让他知道,他并没有错把女儿许给我……虽我也知道有些不择手段,但……实则是为了你我更好,你可明白我这心?”

    林**听了这一番话,才有些动容了,只是想到是个娼伶,仍是道:“我虽明白,但你……也不能糊涂,可记得不许在外头拈花惹草,那些脏的臭的,也不许碰!这次……且就算了,倘若还有下回,我必然不依,先告知了太太,再回家跟爹说,看你怎么样!”

    景深便笑道:“只看着你发怒,我便已经怕的狠了,哪里还用请动太太跟林大人呢,除非你是想我死。”

    **见他说的可怜见儿的,又体恤他在外头的确辛苦,便叹了声,才抱住他道:“我既然跟了你,便是一辈子的事儿,你可别负了我,不然……”说着,便摸了摸景深的脸,含恨带笑。

    如此过了年,开春之后,很快便到了六月,林**竟是生了一个儿子。

    满百岁之时,京城各府都派人相贺,唐府跟应公府也自有人前往,连成帝也念在林沉舟劳苦功高,唯一的掌上明珠如今得子,便派了内侍前来嘉赏,又赐了许多物件。

    凌家素来冷清,此事却委实热闹非凡,林沉舟也是欢喜非常,亲自给外孙起了名字。

    这一日,怀真正在屋内做针线活,因听闻了林**的事,心中更觉异样,思来想去,只觉得症结可能便在自己身上,不然的话,小唐何至于没有娶**,又何至于如今远在万里之外,音信渺茫?一时心里便不安起来。

    因想到小唐,未免恍惚起来,慢慢地便想起他素日相待时候的情形,举止神情,不由自己也在面上带了笑,正想的痴痴怔怔,忽然间冥冥中似有人叫道:“怀真。”

    怀真一愣,微微睁开眼睛,那声音却又靠近了耳畔,轻轻地唤道:“怀真。”

    怀真悚然而惊,猛地转过头去,然而身边却是空空如也,毫无人影,怀真瞪大双眸,听出那是小唐的声音,又是如此清晰,如他人在身侧,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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