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真站立不稳,勉强靠着墙壁摇摇晃晃,只觉喉咙极为难受,便捂着脖子垂头咳嗽起来。

    应佩则跌坐地上,双手捂住脸,浑身发抖,泪从指缝中一涌而出。

    应怀真定了定神,试着想说话,便听外头说:“你不在屋里伺候,站在这儿是做什么呢?”

    是李贤淑的声音,吉祥答道:“少奶奶,大姐儿叫我出来,她在跟小公子说话……”

    就听李贤淑惊叫了声:“什么?”与此同时,房门便被推开。

    几道人影纷纷地出现门口上,除了李贤淑之外,还有应兰风,两人均是满面惊慌,一眼看到应怀真斜靠着墙边儿,脸色涨红的模样,便双双跑了进来。

    李贤淑先一把抱住,低头打量,猛地发现应怀真脖子上一片乌青,又见她神色不对眼中带泪,即刻明了发生什么。

    李贤淑气极,竟把应怀真一放,起身发了疯似地扑向应佩,厉声叫道:“我打死你这有爹生没娘教的混账下作胚子!”

    应兰风见她怒气攻心,怕真的打死了应佩,便急忙拦着她。李贤淑已经狠狠地在应佩身上踢打了两下,应佩却并未躲闪,也不曾出声。

    应兰风挡在跟前,或拦或抱,李贤淑左冲右突,无法到应佩身边,便怒恨交加地叫道:“你拦我做什么?你索性看看清楚你生出来的好儿子!你问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毒手狠心,阿真年纪小小又哪里得罪了他,他竟非要治死她不罢休,你今儿还拦着我,莫非是留着他以后再害阿真?你好啊,平日里装的好好地,多疼爱阿真似的,这会子我可看出来了,你竟为了他不要我们娘儿俩了,这到底还是你的儿子金贵呢!你跟他们一块儿过去!”

    李贤淑说着,便不去打应佩,回身就厮打应兰风,她急怒攻心之下,也乱了分寸,指甲划过应兰风脸上,顿时就划出几道血痕来。

    应兰风也给逼急了,却并不能还手,只大喝了声道:“给我住口!”

    李贤淑一愣,一时来不及还嘴,应兰风已经指着应佩,眼角眉梢都是怒意,颤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就当从没有生过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给我滚!”

    应佩愣愣地听着,眼中的泪不停地顺着流下来。

    应怀真咳嗽了声,声音有些沙哑:“爹,娘,不是的……”

    李贤淑抱着她小小地身子,心疼之极,道:“阿真,你还替这个混账东西说话?如今爹娘都在身边儿,你不用怕他!”只以为应怀真是给吓坏了胡言乱语,更恨不得打死应佩了事。

    应怀真摇头道:“哥哥、咳!他已经知道错了……”

    才说到这里,忽然应佩打断了她的话头,大声说:“我的确是有爹生没有娘教,因为我亲娘早就死了!我爹也从来都不在我身边!”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应兰风紧皱双眉,几乎不能相信:“你说什么?”

    应佩死死地盯着应兰风,说道:“当初你为什么不带我一块儿?他们都说你眼里只有她一个,所以把我跟二妹妹都扔了不管,任凭我们死活去,我也想过你不是这样的,也想过你其实是疼爱我们的,然而除了我自己这么想想外,再也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我想着亲自来看一看也好,然而……毕竟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恨不得从没有过的混账东西而已?我是嫉恨她!恨她有我没有的,恨不得她死了好!若是她死了,或许你就记得我只认得我,可现如今我知道了……不是!你让我滚,那我滚就是了,再也不来烦你!”

    泪如雨下,吼着似的说完,应佩猛地爬起身来,扭身就冲出门去。

    应怀真竭力地叫了声:“哥哥!”应佩却头也不回,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应怀真挣扎着欲起身,李贤淑却抱紧了她不许动,外面隐隐传来两声惊叫声响,想必是应佩急着跑,吓到了丫鬟仆人。

    屋内一时没有人再说话,过了会儿,李贤淑才冷笑着说:“好个混账东西!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混账事,居然还找尽了各色理由,当初明明是那府里死扣着不放,难道要把他从府里抢出来不成?再说在那府里锦衣玉食地,不比在这乡野地方吃草要强?最好别叫我再看见他,看见了我还是要大嘴巴子抽他,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应兰风皱眉不语,李贤淑道:“你莫非是心软了?他才八岁,就恶狠狠地要杀人呢!将来还不把我们全杀了?”

    说到这里,却听怀中应怀真叫了声“娘”,李贤淑忙停口,道:“阿真,你觉得怎么样,我叫大夫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应佩这狠心恶毒的胚子!”

    应怀真仰头看着她,道:“娘,姥姥说哥哥这样儿,就像是长歪了的树……”

    李贤淑愣了愣,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应怀真又道:“然而他现在才八岁,不算是大树,所以……如果用对了法子,还可以让他长好了的。”

    李贤淑张了张口,看着应怀真的神色,又有些说不上来。

    应兰风微微愕然,应怀真又看向他,道:“爹,方才他的确想害我,然而最后还是放手了的,可见他并不是十足地坏到骨子里,若是好生教导,未必转不回来,毕竟……也是我的亲生哥哥,是爹的儿子。”

    应兰风锁着眉,眼睛却微红起来,应怀真道:“他一气跑出去了,人生地不熟,爹快叫人去找找,别出什么意外……”

    李贤淑听到这里,才又说:“又怕什么?不许去找!任凭他死活去不与我们相干!死了我倒是要念佛的!”

    应兰风叹了声,向着应怀真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李贤淑见他迈步出去,兀自冲着应兰风背影叫嚷说道:“告诉你!不许去找!就算你找回来了我也必不放过他!”

    李贤淑到底找了大夫来,给应怀真看过,幸好没伤着骨头,只是她人又小皮肉且娇贵,是以淤青的触目惊心,于是留了一盒药膏让涂抹罢了。

    大夫去后,李贤淑搂着应怀真,背着人不由落了几滴泪,哭道:“这又是怎么了,这一年来十灾八难的,天神菩萨,有什么灾殃就将在我身上就是了,别为难我的孩儿。”

    应怀真抬手替她把泪拭去,道:“娘,又让你担心了,如今我好端端地,你别哭好么?看你哭,我也想哭。”

    李贤淑吸吸鼻子,忍着泪道:“你这丫头,偏生的又这么懂事,又心善,将来可怎么是好?就算人家要卖你你还要替人家数钱呢!比如应佩那混账东西,你理他做什么?”

    应怀真叹了口气,小声说:“虽然爹疼我,但哥哥若在我们这儿真出了什么事儿,爹以后想起……心头未免不会多一根刺。”

    李贤淑微微愣住,呆看应怀真,应怀真就笑了笑,撒娇说:“娘,我自己会长心眼儿了,再说,还有爹跟娘护着我呢。”

    李贤淑听了这话,才破涕为笑,伸手点点她的小鼻头道:“小鬼精灵的!既然说长心眼儿,那以后可万万不许这样让娘担心了!”

    应怀真答应,李贤淑便低头,鼻尖蹭着鼻尖儿,母女亲昵了一回。

    渐渐地听闻有许多人在帮着寻找应佩,然而直到傍晚还未得到消息,因李贤淑特意叮嘱,应怀真只在屋里,哪里也未去,掌灯时分,应怀真坐在桌前,看着那跳跃的灯光,面上平静而内心微澜。

    ――她想通了前世,应佩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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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要不怎么说自个儿是蠢货呢。

    对周围之事从来都是懵懵懂懂,毫不关心,素来以自己为最要紧,故而周围的人是黑是白也从未真正看清过。

    比如一直在她心中是“亲善可敬”的哥哥的应佩。

    前世应佩在应怀真心目中从来都是如此一个“亲善可敬”,并没有改变过,这是为何呢?因为在她跟凌绝成亲之前,应佩离开京城了。

    无端端便离开了,甚至毫无预兆——自然,这些是对应怀真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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