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凌绝出了东院,站在门口定了定神,才往花园中去,进了门,忽地站住脚,转头往右手看去。

    右手边靠着院墙,是一溜的蔷薇花架子长廊,昔日就是在此,他撑伞而来,发现怀真蜷缩着在雨中,十分可怜,他发了好心上前,给她撑伞,不料她竟是小老虎一般,扑上来把他推倒。

    时隔多年,他的双手双臂,仍深深记得被蔷薇花刺扎破的那种鲜明撕裂的痛楚。

    凌绝瞧了一会儿,微微恍惚间,却见有人从那花架之正徐步走了出来,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此刻所念的那个。

    凌绝见状,便走上前去,怀真正捧了一簇花出来,没留神看前面儿,等他到了跟前儿,才发现,微有些惊。

    凌绝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怀真同他对视片刻,便问:“你如何在这儿?”

    凌绝道:“特为你而来reads();。”

    怀真道:“你找我何事?”

    凌绝说道:“如你所愿……你我的婚约,大概是要取消了。”

    怀真听了,并不觉诧异,淡淡说:“是么?”垂眸看了看手中那一簇甜黄金桂,欲言又止,只说:“多谢告知。”

    怀真说罢,迈步欲走,凌绝抬臂将她拦,道:“你……一点儿也不意外?”

    怀真道:“我……”话到嘴边,忽然想:“何必又多说呢?以他的性子,只怕越发偏激了。”

    于是怀真只道:“我也只是顺其自然罢了,得之我命,不得……我幸。”说到这里,不由地微微一笑,这一笑,却非喜非悲,意味难明。

    凌绝见状,深吸一口气,便握住怀真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怀真挣了挣,道:“你做什么?还不放手呢?”

    凌绝低头看她,道:“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便在这里将我推倒的?”

    怀真一愣,转头看去,正好见到那一棵极大的歪斜着的蔷薇花树……怀真垂眸,轻声答道:“我那时候不懂事,冒犯了。”

    凌绝摇头,道:“你现在……依然也是不懂的。”

    怀真不解这话,凌绝将她一拉,往前一步,便将她逼退在那花架旁的柱子上,低头捏着颌,微微一抬,便亲了去。

    怀真骇然,想逃却已来不及,此刻两人身子相贴,那一簇桂花被挤的碎了,金色的小花儿纷纷扬扬坠落,怀真只觉得凌绝也像是要对这花儿似的,把自己碾碎成尘才肯罢休,因顾不上那花,便竭力挣扎起来。

    凌绝握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他的手如同铁镣,紧紧囚着她。

    怀真只觉得他的唇紧贴着自己,强横霸道的,竟是令人窒息,她惊慌之中,便试着咬了去,想要逼退他,谁知凌绝吃痛,却并不退缩,反而微微一笑,也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这子,却极疼。

    怀真痛的闷哼了声,便觉得有一股淡淡地血腥气散开,越发骇然,凌绝很快地将她唇上的血都吮了去,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怀真已经没了反应,只死死地望着,唇上如被炭火炙了似的,火/辣/辣地撕开般的疼。

    而凌绝笑着,望着她说道:“你休要以为……这辈子便撇开我了,今日这痛,是我给的,你要永远记住。”

    他说完之后,又向着她笃定凛然地笑了笑,眼睛兀自盯着她,脚后退两三步,终于才回身自去了。

    怀真靠在柱子上,半晌才得缓过劲来,方才那一瞬间,她心中竟又想起许多噩梦旧事,令人战栗。

    凌绝去后,怀真垂眸,看到地上洒落了的点点桂花,她有些艰难地蹲地,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想要捡起来,但花儿已经七零八落……哪里能再如初?

    泪影如海,在一片浮动的金色桂花之中,怀真眼前所见,却是两日前在平靖夫人府上,有个人对她说道:“……他未必就会放手,只怕仍然……怀真,你该明白,只有我最知你懂你,如今也只有我能……护你周全。”如今,竟似是预言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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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且说两日前,怀真受平靖夫人之邀,正在府上做客。

    相谈甚欢之时,宫内忽然又派了人来相请,仍是先前见过面儿的杨九公。

    平靖夫人见了他,不免笑起来,道:“你可是又来的不巧了,今儿我仍有贵客在,却不能进宫去的。”

    杨九公看了怀真一会子,却笑吟吟地说道:“可不正是因为怀真姑娘在这儿,姑奶奶您才更要进宫去呢。”

    平靖夫人听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便看一眼怀真,因对杨九公道:“别信口哄我,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杨九公赔着笑道:“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呢,您老且听我的:这一遭儿,是好事儿,您必然是想去的。”说话间,又笑看怀真。

    平靖夫人料到有事,且此事必然跟怀真有关,心中略一思忖,便对怀真道:“你且自在坐会儿……我去看看到底是何事,不会太耽搁的。”

    怀真因常来府内,便不觉拘束,起身答应了。

    平靖夫人才出了上房,在门口上一站,便问杨九公,两人说了几句,平靖夫人双眉一挑,又一点头,便随着进宫见驾去了。

    怀真在里头瞧了会儿,不解这意思,因屋里坐着闷,便信步出来,自在院子里闲逛。

    平靖夫人的侍女们都跟她熟络了,但凡经过,便过来见礼,十分自在。

    如此,眼见半个时辰过去了,平靖夫人仍是未回来,怀真也逛得累了,便走到那桂花树下乘凉。

    这会子吉祥跟恭喜两个,早随着平靖府的丫鬟们四处玩耍去了,怀真看着落了满地的桂花,不由蹲在地上,便捡了几颗拿在手中玩耍,过了许久,忽地一阵风过,树上金桂摇落,便撒了她一头一身。

    怀真正觉好笑,忽地目光一动,却见前方地上,有一角深青色织云纹的纻丝袍摆荡过来,底下是同色的云头靴,分明是个男子的装束。

    怀真一愣,慢慢抬头看去,对上来人的双眼之时,才徐徐松了口气:“唐叔叔,怎么是你?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不知是哪里来的……”

    小唐笑道:“你又蹲在这里玩儿什么呢?”

    怀真忙把手中拢着的桂花都又撒了,道:“没有什么。”

    小唐见她的手上都沾了些灰土,便又一笑,握着手道:“眼见及笄了,还像是小孩子一般?不过……我方才却想着……今儿你倒是老实,并没有爬到树上去,我还等着在树下接你呢。”一边儿说,一边儿掏出一方帕子,就给怀真擦手。

    怀真听他又说起小时候泰州时候的事儿,便微微面红,忙抽回手来,道:“唐叔叔既知道我要及笄了,如何还是这么的……叫丫鬟姐姐们看见,像什么呢?”

    说了这句,忽地又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太姑奶奶方才跟九爷爷进宫去了,若是有事,可就不巧了。”

    小唐笑看着她,道:“我却觉着……我来的正巧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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