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翠霍然起身,道:“你只怪我跟你疏远,却不想想,你素来可要跟我亲近?反而拿着怀真当你的亲姊妹不是?”
应玉听了,不觉流下泪来,又是伤心,又且动容,哽咽道:“若怀真对我不好,我何尝会跟她亲近?我先前去沙罗,也多亏了她的缘故,才叫唐大人保住我无碍,不然哪得回来?她虽不说,我心里自承她的情,姐姐当初却只一味地指责她,却又为了我做过什么来?这一次因为此事,我差一点儿就活不出来,给人生吞活剥填火坑呢,也是因为二奶奶,才好歹得了这活命的机会,姐姐如今,却反而怪我跟怀真亲近?”
应翠张了张口,道:“若不是李霍,你又如何变成这个模样?若不是因你闹出事来在先,又换了你去和亲在后,娘又怎会去的那样快?”
应玉正抬手拭泪,闻言心中冷极,道:“原来,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娘?”
应翠话一出口,略有些后悔,应玉昔日暗恋李霍,若不是她冲动之下跟许源说了,未必会先闹出来,何况那时候,许源的身子本就不好了,因此后来的速死,竟是跟谁也脱不了干系,只是应翠心里负疚,却不肯承认,故而才冲口把责任推给应玉罢了。
应玉见她不言语,就忍住泪,淡淡说道:“我知道了,咱们姐妹,也就是小时候好一阵罢了……以后总归要各过各的日子,我走我的独木桥,姐姐自去你的阳关道。”
说着,便转回头去,再也不理应翠。
应翠看了她半晌,心里悲伤难耐,却又无法向应玉低头,便一咬牙,转身往外去了。
这一日,李贤淑因早就跟家里打过招呼,又见应玉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要把她送到幽县去。
起初跟应玉说了这打算的时候,应玉倒是十分喜欢,只怕给幽县的李霍家人添麻烦……种种顾虑。
李贤淑道:“不必想许多,我们家老太太的为人,想必怀真都同你说了,土娃儿的爹娘都也是好相处的,就怕那小门小户的,你过的不惯……倘若真个儿不习惯,咱们再转回来就是了。”
正说着,应怀真也来到了,便握住应玉的手,也道:“我得了空,就去幽县探望姐姐,也免得你在那里发闷呢。”
应玉不说话,只是掉泪,张手把怀真抱住,在耳畔说道:“好妹妹,姐姐心里都记着呢。”
两个依依不舍地分别了,李贤淑亲自跟车送了应玉而去,暂且不提。
却说时光荏苒,又过了两个月,便是暮春之时了。
这一日,唐夫人在家中,因思念怀真,想请她来,然而又想再过一个多月便是成亲之日,又不好再请她来,一时左右为难。
正好儿小唐从外回来,给她请安。唐夫人便唤住了,问道:“你从哪里来?”
小唐道:“从部里回来。”
唐夫人道:“这两天,你可去过应公府么?”
小唐笑道:“不曾去过,母亲为何问起这个?”
唐夫人就看着他,问道:“我最近怎么听说……有些流言蜚语的,说是你抱着人家女孩儿……如何如何的,又听闻什么……犯了禁之类……”
那些混话,唐夫人自然不好直说。
小唐心里明白,咳嗽了声,道:“我的确是抱过怀真,是那日在熙王府里,她病的头晕,我便将她抱到了车上……至于其他的话,不知哪里传出来的,绝无此事,母亲只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唐夫人打量着他,才叹道:“我倒是不想听的……只不过,你当真没有……闹出事来?”
小唐忍不住笑,道:“又闹出什么来?母亲纵然不信我,难道也不信怀真的?那孩子戒备我戒备的什么似的……”
说到这里,忽地又有些不自在——怀真因何戒备他,还不是因为他每每唐突?小唐便又咳嗽了声,转开目光去。
幸而唐夫人没留意这一句话,只也笑了两声,道:“怀真我当然是信,就怕你……唉,毕竟是年纪大了……倒是叫当娘的不放心呢。”
小唐这会儿,看出了唐夫人的心意,便说道:“母亲是不是想怀真了?”
唐夫人即刻叹气,道:“可不是么?一日她不嫁过来,我一日悬心呢……又偏偏因为婚约,所以不能请她过来,当真想她了。”
小唐便道:“母亲何不去姑奶奶那边儿?我听说,姑奶奶请了怀真,叫去陪她两天呢。”
唐夫人双眸一亮:“这话可是真的?”
小唐笑道:“骗您做什么?”
唐夫人闻言,大喜过望,当下急忙叫丫鬟收拾,便要往平靖夫人府去。
小唐见母亲兴高采烈去了,才又笑了笑。片刻之后,便自往书房踱去,且走且想事情。
原来这些日子,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竟说是应家的一位小姐跟人……且弄出了事儿来。
又因为正月里小唐抱着怀真从熙王府出来,此事被不少人看见,竟传的沸沸扬扬,二者不免牵在一块儿,竟说的怀真已经……
小唐听了,自然是啼笑皆非的。只不过,不由地就想到那日他送怀真回到应公府时候、府上相待的那光景了。
小唐的心计机变,自然非常人可比,顿时把上上下下的事儿统统想了一遍,因他早就知道应玉跟李霍素来有情,之前李霍又因要调到西北,特意去了一趟应公府……
此后,公府内的线人自然也说起应玉自戕之事来,而再往后,应玉被送离开了公府,去了何处虽然其他人不知,小唐却是一清二楚。
前后诸事牵连起来,应公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唐已经猜到一大半儿,而当日被拒之门外的原因,自然也清楚了。
只是明明是应玉跟李霍干的事儿,却扣在他跟怀真头上,真真儿地叫他不受用,然而不受用之余,却又恨不得此事是真罢了,只可惜不能的。
而且因为婚期将至,他自然也不能随意去看怀真了,因此心头相思郁结,平常里待人接物,虽仍无可挑剔,私底下,却竟大有度日如年之感。
且说唐夫人去了半日,到晚方回,因又捉了小唐,竟且喜且是怨念,道:“这孩子真一日出落似一日了,性情又是这般温柔懂事,可人疼惜的。怪道平靖夫人一向爱如珍宝,竟不舍得放她回去呢,你倒是快些把她娶进门,好好放在咱们家里,我这心也就安稳了。”
小唐苦笑,他何尝不也是这样盼着的,只不过才压下的心绪,又被唐夫人勾了起来,强打精神,好歹应付了两句,便怏怏地回到屋内。
小唐躺在床/上,手中握着怀真给他的伴月香,嗅着那淡淡香气,心中细细算了算还剩了几天,却总觉得日子难熬的很,白日尤可,在部里诸事忙碌,到了夜间,却到底怎生得过?
如此,翻来覆去地想睡,却又是睡不着,朦胧中,隐隐听得外头更鼓敲了两下,本正是入眠之时,小唐的心却总是突突乱跳,难以安稳,竟仿佛无端希冀着什么似的。
他素来理智冷静的紧,今夜却格外心神不宁,思来想去,猛地坐起身来,低着头静坐了会儿,便站起身,往外而去。
话说今夜,怀真自然便在平靖夫人府上歇了,平靖夫人因喜欢她,但凡留宿,便只搂着她一块儿睡,今夜亦是如此,又因这两日平靖夫人偶然有恙,便睡得格外早些。
眼见要二更天的时候,怀真见平靖夫人睡着了,便蹑手蹑脚起来,因怕惊动平靖夫人,且又知道平靖府内并无男子,便不忙穿外裳,又担心脚下有声,便只提了绣花鞋,轻轻地便往外而行。
外间屋里,一个守夜的侍女见了她,才要笑唤,怀真示意她噤声,侍女便压低声音,问道:“姑娘这会子是出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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