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淑又笑起来:“真是胡话,才一个多月,可就长高了?敢情她在唐府吃的是仙丹不成?”

    应兰风认真道:“我觉着是高了,先前只在我胸口,这会儿,抬头能碰到我的下巴了,难道不是高了?”

    李贤淑笑道:“是是是,二爷说如何就如何罢。”

    应兰风握住怀真的手,便领她复落座,因此就细问在唐府之事,又问小唐待她可好,唐夫人以及唐家众人都如何之类,怀真一一答了,只说很好。

    应兰风听她一味地说好,因思索了会儿,见李贤淑不在跟前儿,就对怀真低声说道:“真儿,有些话,先前你出嫁之时,爹因没想明白,便没跟你说……这段日子你不在家里,我每日思量起来,心里着实不安……如今你回来了,爹少不得就跟你说了。”

    怀真不知是何事,忙问,应兰风便道:“常常听人说:女生外向。又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然而你自小儿跟别的孩子不同……在爹娘心中,也从来不同,你纵然嫁了,也不是什么泼出去的水,仍是爹娘心中最疼爱的好孩子……”

    应兰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敛了敛心情,才又说道:“当初你每每说……你不想出嫁,后来因我很爱凌绝的为人才气,便极力想撮合你们,谁知道你竟是百般的不喜欢,爹当时不知,现在却已经明白了……那时候,白叫你受了许多的惊恐委屈。因此爹现在想跟你说,此刻虽然你嫁了唐家,倘若他们对你好,也就罢了,然而倘若他们对你不好,你不必委曲求全,你务必要跟爹娘说,我们也务必会替你出气!不论到什么时候,爹娘永远都疼爱你会护着你,你……可明白这话?”

    怀真垂眸,半晌,便微微地点点头道:“爹,我知道了。”

    应兰风将她抱了一抱,沉默片刻,又问:“前儿真的是唐夫人身上不好,才请太医的?”

    怀真不由一笑,哪里敢说别的:“是……不骗你的。”

    应兰风才抚着她的发端,也笑起来。

    怀真在应公府内住了两日,日子过得消闲自在,除了去给老太君请安,其他时候便只在东院内,看书抚琴,逗猫看雀儿,竟似又回到了待字闺中时候的光景一般。

    只是晚间睡着,模糊之中,竟似身边儿仍有个人,惊中探手一试,才知不是……

    怀真醒来时未免纳闷:“怎么在唐府的时候,只盼他让我清净些,回来之后,却反而又屡屡想着呢?竟是傻了不成?”因自笑叹了一回。

    这一日,怀真正坐在廊下,看廊檐边上先前栽的花儿已经长得颇好,在日色之中摇曳生姿,怀真正怔怔出神,却没留意有个人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将走到近前,因见她不曾察觉,便把脚步略放重了些,怀真抬头一看,却见来人一身青衣常服,凝重而雅,正是郭建仪。

    怀真忙站起身来,敛袖行礼道:“小表舅。”

    郭建仪向着她一笑,便走上前来,扫了一眼那姿态各异的花儿们,问道:“在看花儿?”

    怀真点头道:“小表舅如何这会儿来了?”

    郭建仪道:“自你出嫁,竟不曾有机会得见了,昨儿听说你回来了,便想来探望……不料今日才得了空。”

    怀真道:“多谢小表舅惦记,一向可也好么?”

    此刻郭建仪已走到她身侧,这会儿丫鬟出来,见他来了,便入内奉茶上来。

    顷刻,郭建仪握了茶盏,却一瞬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因道:“那唐大人,待你可好?”

    怀真道:“甚好。”

    郭建仪方才已经打量过她的面色神情,见脸色比先前越发白皙明润,眉眼却更出挑了,若然心中郁郁,自不是这个面容呢。

    郭建仪心头一宽,但同时,又有一种难言之意,略酸略涩。

    郭建仪抬眸,因看到前方那回廊,便道:“那日你忽然跑出来……是为什么?”

    怀真知道他所说的成亲当日,她因惘然自失,竟失去主张,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之事。

    怀真静了静,便道:“我……因太害怕了,所以才想……多亏小表舅拦着我,出言警示,才不至于又闹出大笑话来。”

    郭建仪默然凝视着她,心中却想道:“你又可知,我并不是想拦着你,当时我所说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出言警示,倘若当时你答应了,我便立刻带了你走,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什么都不管了。”

    一念至此,心中竟生出几分惨烈悲壮,然而她竟连这个机会都不曾给过,那一瞬间说出那两句话,就死昙花在他心底乍然开放,却因她后退一步,于是瞬乎之间,又乍然凋谢。

    怀真见郭建仪不言语,便道:“是了,我如何听说……仿佛肃王有意将郡主许配给小表舅的呢?”

    郭建仪听了,面色淡淡,道:“你从哪里听说,可又是唐大人告诉你的?”

    怀真道:“他无意说了一句,我才知道的。”

    郭建仪道:“我就猜不会有别的人……会‘无意’中跟你说这个。”

    怀真转头看他,郭建仪自觉这句话有些露了行迹,便一笑道:“罢了,不提此事,……我却着实的有件喜事要告诉你的呢。”

    怀真忙问是什么,郭建仪道:“我先前从吏部来,听人说起来,原来工部尚书卧病数月,近来竟是不成了……工部尚书职位空缺,听那些大人们的意思,只怕多半儿是你父亲的了。”

    怀真听他说工部尚书卧病,正笑这又算是什么喜事,听到最后,才蓦地怔了,乍然一喜,却又止住。

    郭建仪察言观色,问道:“为何你不似格外高兴呢?”

    怀真因知道他不是外人,便也不十分遮掩,只轻声道:“我只觉着,爹的官儿越做越大,可……妥当么?我总是杞人忧天的,小表舅你别笑话我。”

    郭建仪摇了摇头,道:“你自知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放在心上,你的意思我却也明白,如今朝中……因太子之事,只怕还会有一番动荡,你父亲身居高位,若是政局有变,自然是不免会卷入其中的。然而你放心,表哥他在朝中历练这许多年,自也非等闲之辈,何况……”

    怀真问道:“何况什么?”

    郭建仪停了一停,才带笑似的说道:“何况……你又嫁了个好人家,就算有人欲动表哥,也要看在唐家的面儿上……忌惮些行事。”

    怀真心头一动,默然无声。

    郭建仪抬头看向远处,这一刻,忽然间想起竹先生临去之前的话“有朝一日你身在青云之巅,可与那人比肩,自然大有可为”……

    郭建仪淡淡一笑,长长地吁了口气,举起杯子,把杯中的茶又喝了口,茶水已凉了,入喉入腹,浸的心也微疼,他垂眸打量片刻,见杯底有一枚小小茶叶,随着动作,指来指去,抖个不休。

    郭建仪举杯一倾,将残水轻轻地洒在花间。

    作者有话要说:  虎摸小萌物们,感谢~~(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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