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微微含笑地说了一句,张老爷就跟着起身,两人走开数步,便说了几句话。
郭建仪见状,明白是小唐已经留了意了,……他本来担心应兰风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端,他自然可以从旁相助,如今见小唐出手,自然是轮不到自个儿了,因此心中一叹,仍低头吃酒,不理此事罢了。
果然,小唐略说了两句后,便出门叫了自个儿的小厮,吩咐了几句。
那小厮急忙就去了,小唐因此又回来,同众人谈笑风生了一番,大约两刻钟后,有人回来通报,小唐起身,这才告辞去了。
后来,郭建仪抽空,果然就问张家主究竟是出了何事,然而这张老爷偏不知情,只说道:“原本是应公府派了人来,只说是家里有了要紧事儿,要二爷赶紧回去,我才同二爷说了,只送到门口便回来了,至于是何事,却并不知道的。”
郭建仪想了想,一点头,知道小唐原本大概也不知情,然而因为担心,所以先派了自己的人去探听,此刻既然已经去了,必然是探听到了。
郭建仪心中暗忖何事,本也想出府探听的,可因见席上去了应兰风跟小唐,他若再走,未免有些不太像话,何况既然唐毅已经出马了,别人就可以袖手旁观而已,何必跟着去敲边鼓呢,于是郭建仪只留下应酬罢了。
你当应兰风跟小唐两人匆匆离去是所为何事?原来,这其中的由头症结,竟是在应蕊身上。
先前怀真回家住了几日之时,李贤淑本同她提起过此事,然而李贤淑语焉不详,只说应蕊在夫家作天作地,并未说明详细,怀真也猜是应蕊不满夫家,她的性子本就有些偏激,闹腾起来,也是有的……
应蕊在应公府的时候,李贤淑本对她仁至义尽了,若换了个狠心的主母,自然乐得顺着老太君跟应夫人的心意,把应蕊随便丢给个什么人家也就罢了。
然而李贤淑念在杨姨娘哭了一场的面上,且应蕊好歹也是应兰风的骨血,因此竟不肯马虎,好歹也寻了个体面的人家儿。
先前也曾说过,应蕊的夫婿,同应佩春晖凌绝这些人是同科的进士,又是书香门第,所以在寻常公族人家来说,也算是中等以上之选罢了。
应蕊起初倒也还过得去……只因知道应公府已经没了她的立足之地,故而嫁了之后,且一门心思的过日子罢了。
不料,时间一久,觉着夫婿虽然性情温和斯文,日子也平淡可过,然而对应蕊来说……竟……毕竟缺了点儿什么似的,心里难免有些缺憾。
直到怀真同唐毅被皇上赐婚,应蕊得知消息之后,竟似被一道霹雳劈中了……她自诩毕竟也是应兰风的骨血,如今应兰风的官儿又越做越大,凭什么怀真嫁的,是那样高官厚禄,威风八面,世家大族出身的尊贵人物,她,却反而嫁了如此庸庸碌碌的一户人家呢?
应蕊性格原本不坏,然而因先前种种之事,不免有些偏狭,一念生,便成了魔障似的,越发地不平起来,心里竟对众人都不满了,不管是应老太君应夫人也好,李贤淑应兰风也罢,甚至自己的夫家……便一日比一日的挑剔。
起初还只时不时地抱怨几句,因夫君是个好性情的,便不与她理论,应蕊就变本加厉,渐渐高声吵嚷起来,最后,竟三天两头地打闹。
因此这人家终究忍不了,才寻了应兰风,便说此事。
应兰风不明所以,便亲去训斥了应蕊一番,又跟人家认真赔了不是,对方也是敬重应兰风为人,见他毫无仗势欺人之态,反而如此谦和,自然就不肯追究了。
应蕊被应兰风训斥了一番,倒也安静了一个月多,然后,却又着了魔似的……慢慢地竟不许夫君同床。
闲来,且对伺候的丫鬟道:“我父亲是工部侍郎,妹妹嫁的又是唐家的三爷,我却在他们这户人家里受这窝囊气,上回他们既然有脸惊动了我父亲,就该痛痛快快地了断罢了,何苦又把我拘在这里活受罪?还不是看中了我父亲的权势,或者是因唐家……将来想要攀龙附凤呢!”
她的夫婿听了,便同她口角了几番,应蕊并不收敛,反而指着骂道:“你这般无能的人,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娶了我,将来也自跟那唐三爷做了连襟了,你难道心里不暗中乐着的?别打量我在深宅不知道,外头的人,也多因此而巴结着你呢!你倒还敢有脸说我一句?呸!”因此上,竟闹得家宅不宁。
然而程家人想:上回已经惊动了应兰风了,若再因此纠缠出去,倒是显得无理取闹似的……何况,多少也看在唐毅的面儿上,少不得就忍了。
谁知道,这一日,竟生出了一件任凭是谁也忍不得的大事来。
原来这半月里,应蕊不再似先前一般动辄吵闹了……她的夫婿只以为终于性情改了,心中欢喜。
谁知道,这一日,应公府的那位应蕊的“舅舅”依然过来探望应蕊,起初屋内尚有丫鬟伺候,应蕊却以这般那般的借口,逐渐支开了。
――这位“舅舅”,自然就是先前搬出了应公府的谷晏灏,只因他此前也来过程府数次,都已探望应蕊之名,众丫鬟跟府内的人也都认得,知道是亲戚,因此并不避忌,见状都退了。
正好应蕊的夫婿回来,听说是舅爷来了,不免想要见过,谁知来到房中,还未进门,就隐约听见些异样响动。
及至推门入内一看,就见应蕊跟那谷二爷两个,正抱在一块儿,衣衫不整地行那苟且之事。
若说先前应蕊种种刁难,还都能忍,但是这般……却是叫任何男子都无法容忍的,因此这姑爷大怒,便冲上前去欲打,谁知谷二爷翻身起来,将他挡开,因见他来势凶猛,便用力一推,正好把个程公子推跌在桌子上,撞了头,因立时昏死过去。
谷晏灏见状,以为打死了人,一时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应蕊了,把衣裳一敛,飞也似地逃出门去,不知下落。
应蕊在后面,匆匆忙忙系好衣带,便下地看究竟,这会子丫鬟们听了动静,便也出来看,忽地见主子死在地上,吓得都大叫起来,一时闹得阖府皆知。
后来虽然即刻请了太医来看,也救了回来,但毕竟是伤着了,此事又非小事……这程家也是难以容忍,因此便派了人去应公府,兴师问罪。
然而程家倒也还知道分寸,并不曾事先把事儿嚷嚷出去,只说立刻要请应二爷过府说话!
公府中人见他们家来人的声气很不对,就报知了应爵爷,因此才又派人去了张家,叫应兰风快快过府。
且说应兰风闻讯之后,忙赶到程家,那程家家主见了,微微寒暄几句,就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应兰风听了,魂飞魄散,对程家是满心羞愧,对应蕊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听闻谷晏灏也牵扯在内,更恨不得将他捉来打死。
程家家主因道:“应大人,我素来敬重你的为人,上回又见你一味好言相说,所以才认了你这儿女亲家,然而,令爱实在是闹得太过了,如今更是出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我程家世代的书香门第,简直是奇耻大辱,本来想闹上公堂,告她一个通/奸,叫沉了猪笼骑了木驴才解心头之恨,然而应公府毕竟是世家大族,何况若此事闹开了去,只怕对应大人你的官声,也是大有影响的,老夫爱才之故,才忍了这口气,如今只问应大人,究竟该如何料理?”
应兰风听人家一句一句,说的有理有力,心底怒火冲天,虽恨不得打死应蕊跟谷晏灏,但毕竟是亲生的骨血,可是若要保应蕊,对程家又如何交代?
应兰风思来想去,无脸见人,无计可施,因道:“我当初同贵府结亲,也是因看中贵府清白家声,是朝中一方清流,才把小女托付,谁知……她竟这样不长进,辜负了大人同我的心意。然而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她作出此等丑事,我当人父亲的,毕竟也脱不了干系!也不敢跟您就撇清了,如今到底要是打是杀,全凭您做主,我……也没有二话。”
程家家主闻言,倒是十分意外的,原来,近来这些朝中为官的人家,但凡是消息略灵通些的,都知道工部尚书一职空缺,十有八/九便是应侍郎补上的了,然而若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如此丑事来,只怕那些言官们也是不会饶恕应兰风,一人一句,都要把他的前途给截断了。
如今应兰风却并不一味地想遮掩此事,反而说的如此磊落明白,程家家主听了,思忖了半晌,道:“应大人,不瞒你说,我虽然心中恼怒的很,然而此事闹出去,毕竟于谁的面上也不好看,如今,倒不如趁着事情并未传扬出去……我心想着,咱们私下里处置了,如何?”
应兰风问道:“这是何意?”
程家家主冷道:“他们既然不顾脸面作出此事来,要灭绝此事,自然就是……”
应兰风望见这人的眼神,心中一阵冷意,知道是他的意思,――竟是要暗中把应蕊跟谷晏灏两个解决罢了。
其实,大户人家出了这等丑事,私底下出手料理的,也不在少数,只因大家都顾及家声,没有愿意嚷嚷出去,自暴其丑的,只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罢了。
应兰风听了,微微胆寒,他虽然恨极应蕊,然而想到真的要用这法子结果了……不由仍是不忍。
程家家主打量他脸色,笑道:“应大人,莫非是舍不得你的爱女么?”
应兰风心果然是心中难舍的,因艰于言语。
程家主便冷笑道:“方才大人还说的那般慷慨,如今却又儿女情长起来了?不瞒您说,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您好罢了,应大人若是不答应,我也不强求,咱们公堂上见就是了,到时候,只怕应大人的爱女,少不得要抛头露面,满城人人都知道她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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