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怀真便故意留许多宫女内侍在跟前儿,就跟含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的都是些外头的事,一会儿是说应兰风升了尚书,或许皇上会许含烟省亲……一会儿又说郭建仪在户部做事出色,受了若干嘉奖等等。

    含烟起初不明其意,只是欢喜听着,更巴不得多听一些郭建仪的事儿,怀真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了会子,故意把应家的这些亲戚显摆了一番,又说众人都惦念良妃娘娘……那些宫人们听得一清二楚,个个低头咋舌。

    怀真在家里也不曾说这许多话,隐隐有些口干,停了停,才又道:“可惜娘娘如今身份是这般,纵然省亲,也只是回应公府罢了,我如今在唐府,相见越发难了。”

    含烟听她提起这个,不免又问小唐的事儿,怀真就笑道:“他也罢了,原先官职都比小表舅跟父亲高呢,如今小表舅跟父亲都大有出息……倒是显出他来了,姐姐说可好笑不好笑?”

    含烟笑了两声,便道:“快别乱说,这哪里是比官职能比出来的?如今不说三叔升了工部尚书,就算连小表舅也升了尚书……又都哪里比得上你的唐大人呢?他的身份尊贵,朝中怕也无人能及的。”

    怀真岂有不知道这道理的?只不过有意显露应兰风跟郭建仪罢了,也叫那些宫女太监们知道,含烟不是没有人的,虽然这些人素来惧怕淑妃,但因此一则,也不至于太过欺负人。

    原来含烟虽然入宫,但应公府的情形,众人不是不知道,他们家里又对含烟很不上心,含烟偏又不是个心狠手毒的人,一味地和软,虽然得宠,却毫无娇纵之心,也没有御的手腕,这些底的宫人们,又都慑于淑妃之威,因此竟多半都听命于淑妃,乐得欺软怕硬,拜高踩低呢。

    如今见怀真来了,竟是这样浑然不惧的行事风范,先是跟淑妃直面对上,丝毫没落风,又说出这许多话来,众人知道成帝疼爱她,只怕她在成帝跟前儿撒娇一说,果然就吃不了兜着走呢,因此才都收了那小觑之心,越发不敢似先前一样了。

    含烟说了小唐各色的好,怀真便笑说:“这些话可别当着他的面儿说,不然……又不知如何了呢。”

    含烟见她兴致高昂,就握着手,含笑叮嘱道:“你呀,别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唐大人哪里是个喜欢自傲的人呢了?我虽然在内宫里,外头的事儿少知少觉,却也明白,唐大人委实是个难得的……皇上喜欢他喜欢的了不得,然而他毕竟尚年青,又是那样个出身,皇上倒是有心给他升官,又怕如此年青,便位高权重的……只看以后罢了。”

    其实含烟虽是个后妃,厮混这许多年,却也知晓些朝堂的事,成帝如今年迈,早有退位之心,然而废太子偏出了事,如今肃王跟熙王两个……倒是让人有些难为。

    本来成帝属意肃王,毕竟是立长的顺序……然而因疑心废太子之事跟肃王有关,因此前段时候便也迁怒了淑妃,才迟迟地不曾再立太子罢了。

    然而小唐的为人,所建的种种功绩,如今就算是官至一品,也是轻轻易易,无人敢说闲话的,可是毕竟将来新帝要登基……毕竟要给新帝一个笼络重臣的机会才是,倘若此刻把官儿都升完了,以后新帝可如何呢?何况小唐尚且这样年青,自然来日方长,大有可为。

    且不说两个人在说话,只说淑妃自回宫中,她心腹的宫女不免就道:“那唐三少奶奶委实有些无礼,娘娘方才因何不怪罪她?”

    淑妃看她一眼,冷笑不语,自己慢慢地回到那贵妃榻上坐了,凝眸暗想reads();。

    众宫女见状,都不敢吱声,偌大一座宫殿,竟鸦雀不闻。

    半晌,淑妃忽地冷笑了两声,隐隐念道:“难道真的是那余孽未死不成!”

    淑妃低低一声,便抬头叫了人来,说道:“派人去肃王府,传王爷……”说了一句,因停了停,又一想,才道:“立刻来见!”

    却说这一夜,因怀真不回府中,小唐早得了消息,百无聊赖,便一心留在部里,至晚方回。

    进了屋内,一看床帐寂寞,不见娇人,便先叹了口气……小唐慢慢地踱步到那床边儿,略坐了会子,因想起昨晚上的种种情形,一时之间,不免越发显得冷清孤单,只好压心绪。

    怀真不在家里,小唐竟也不愿去沐浴,只换了衣裳,自卧了片刻,听到窗外更鼓声动,怀中空空地……不免想怀真此刻在做什么,不知是否也想到自个儿?

    小唐思忖了会儿,便转过身来,望着身内空着的半边床榻,惆怅难言。

    昔日不曾成亲之前,自个儿一个人,倒也不觉得什么孤单寂寞的,也自自在在地过了这近三十年,从来是心无挂碍,然而自得了她……却竟如一日都缺不了似的,横竖只有她在,或拥或抱,相依相偎,那心上才得安宁喜乐。

    小唐翻来覆去了片刻,总是睡不着,因目光一动,看向那前面儿的柜子……忽然想起跟怀真谈论的那匣子……

    此刻屋内无人,丫鬟们都在外头静静地,小唐心中便冒出一个念头……怔怔瞅了一会儿,竟翻身坐起,地走到那柜子面前,举手打开。

    那匣子果然还放在底,依旧木木呆呆,毫不起眼。

    小唐瞅了一会儿,忽然无端心虚,总觉着身后怀真正笑瞅着他欲笑话似的……忙回头看一眼,见床帐垂着,动也不动,哪里有她在?

    然而这会子,倒宁可她在,说他几句却是最好不过的……

    小唐哑然失笑,又叹口气。他踌躇片刻,终究伸手拿了那匣子出来,放在眼前,大胆看了片刻,却见上头虽然带锁,可却并不是那等精巧难开的锁钥,只怕他手指一扭,就轻易打开了。

    小唐心中掂掇,不由想:“怀真又有什么故人了?既然不是姑奶奶,也不是郭建仪,那……又是谁?”

    他胡乱猜忌,蓦地想到一人,顿时心头一疼,竟越发有些慌乱起来,便想:“难道是他?不……不能,怀真跟他形同陌路,避之唯恐不及呢,哪里会留他的东西?”

    原来小唐关心意乱,竟然想到凌绝身上去……再加上那话本的故事,一瞬如泰山压顶,竟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起初还并没有疑心凌绝,倒也罢了,如今这念头一生,就如野草般疯长起来,越想越是心焦,隐隐五内俱焚,又是嫉妒,又是疑心……两者交织,把原本的一丝理智都湮灭了。最后竟不知如何,竟一心认定了必然是凌绝所送……更恨不得立刻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

    小唐胡思乱想之际,仗着怀真不在,纵然他偷偷看一眼……想来也是无妨,小唐一念至此,双眸盯着那匣子,长指按着那锁头处,顿时就要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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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却说当晚上,怀真便在宫内,陪着含烟一块儿安寝。

    先前含烟一个人在深宫里,虽则这许多年也熬过来了,然而从不似近来这般惊心。

    虽然偌大宫阙,貌似世间最繁华的所在,又有九五至尊的宠爱,但于她来说,多半时候,却只觉是她茕茕一人,荒凉凄然,最近,又因越发病的厉害,竟渐渐灰心,只是一心等死而已。

    谁知因惦记怀真,咬牙宣了她进来,本想一完心愿,谁知见怀真竟是一意为了自己,甚至不惜同淑妃当面儿顶撞起来。

    含烟自忖:虽她自个儿不把性命看的要紧,但只瞧在怀真如此厚待的情分上,倒也不该只是颓丧等死。

    又因她得了怀真的关切之意,竟似雪中送炭一般,心头也生出暖意来,那凄凉心病因此倒是去了大半儿。

    且也因为没喝那药,故而两个人亲昵相处,说了半宿话,含烟心里头喜欢,身子也轻快不少,便仍是握着怀真的手,和美安然地才入睡了。

    而怀真自打入宫来,便敛了昔日的温柔好性,支撑了半日,又陪着含烟说了这许久,果然也是累了,然而一时半晌却竟睡不着,又不敢乱动,生怕惊醒含烟。

    又因才换了地方,偏是在宫阙里,怀真索性睁开眼睛,呆呆看着暗影憧憧的帐顶,想到白日里淑妃的异样举止……心中隐约忐忑。

    当时,淑妃起身瞪视她,所说“是你”,以及那副神情……叫怀真思来想去,却不能解,因幽幽出了口气,无法排遣之时,竟又想起小唐:却不知他如今在家里可睡着了不曾?

    怀真心里本有些忧烦,因想到了小唐,又想到他素日里相待的种种情形,时而欢喜,时而含羞……竟把先前的担忧给尽数压了,不知不觉之中,竟也恬然睡了过去reads();。

    一夜无话,次日,含烟醒来,一眼瞧见怀真睡在对面儿,脸儿白里泛红,这样的娇甜安宁的睡容,让人看了,心头横生无限欢喜宁静。

    含烟竟不想惊扰怀真,如此含笑看了她会子,见怀真长睫微动,也便醒了过来。

    怀真睁开眼睛,正好儿对上含烟凝视的目光,她不由一怔,便笑道:“姐姐几时醒了的?如何不叫醒我呢?”说着,便举手轻轻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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