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佩握住她的手道:“如今母亲回来了,你好歹也得去拜见拜见?”

    应蕊扭头说道:“什么母亲!我五年都没照面的人,也能叫母亲?”

    应佩见她又要走,忙道:“蕊儿别赌气,父亲跟母亲在外面也不是自己乐意的……”

    应蕊皱着眉,抬头看着应佩道:“佩哥哥,你自打从泰州回来就有些变了,怎么竟总是为了他们说话?”

    应佩欲言又止,应蕊咬了咬唇,道:“你爱跟他们好你便去,我却懒得理会!”说着拔腿就要走。

    应佩想到方才她在屋里的举止,便忙将她拉住,低声说:“蕊儿,你不去亲近他们倒也罢了,只不过你得听我一句话……别去惹怀真妹妹。”

    应蕊听了,柳眉倒竖,冷笑说:“原来她真是个可人疼的,春晖哥哥这样,你也这样护着,再说,我好端端地做什么要去惹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罢了,只不过她也别来惹我,不然她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放在眼里。”

    应佩叹了口气,应蕊哼了声,甩手去了。

    如此一家子就在府内暂且住下。

    连日来,应兰风便忙着去吏部报到,本以为很快就会被派个一官半职,不料吏部的人口上虽说极为热情,但迟迟地并未发排,应兰风问起来,便说是上头正在商议。

    应兰风隔三岔五便跑一趟,腿儿都跑细了,那边的“商议”还没有结果,让应兰风不由地心烦气躁,托人入内打听,有的说是要给上头送点礼才成,有的却说……好像是有人从中作梗的缘故。

    眼见一个月将到,应兰风这边还无着落,整个人也都瘦了一圈儿。

    府里的人自然都听说了,一时也众说纷纭。

    这天,因为天热,应怀真自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乘凉,阳光正好,照的池子里的水波光粼粼,有些迷眼,应怀真伸手挡了挡脸,忽然听耳旁有人道:“你……必然是怀真了?”

    应怀真趴在栏杆上,闻声转头看去,方才眼睛被阳光映着,一时还不适应亭子里的光线,便微微眯起眼睛,兀自觉得眼前一阵光线恍惚,片刻待那晃动之感停了,应怀真看到眼前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生得极隽秀俊美的眉眼,眼中乍惊乍喜,微笑看着她。

    应怀真怔了怔,脱口道:“……小表舅?”

    原来这出现眼前的,正是之前曾去过泰州的郭建仪,应怀真因对此人记忆深刻,故而一眼就认出来,但对郭建仪来说……今生他跟应怀真见面,这却还是头一次。

    郭建仪听应怀真见面就认出自己,略有些诧异,旋即笑道:“我果然是没认错……这府里的几位小小.姐我都见过的,独没见过你。又听说你们月前来了,竟然一直都没得空来拜见……没成想今日竟不期而遇了。”

    郭建仪说着,便进了亭子内,应怀真已经起身,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了些,心竟有些微跳,偏他的口吻恰到好处,样子又温和宁静,从头到脚都透出无害有礼的气息。

    应怀真虽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人,但还是不由地略放松了身心,便道:“我也听说小表舅一家早在年前就上京了……小表舅怎么在这儿?”

    郭建仪走到她旁边的栏杆旁,转头看着她笑道:“我本是来看望老太君跟姨妈,顺便也拜会拜会哥哥,不料来了才听说哥哥出门了。”

    应怀真道:“爹大概又去吏部了。”

    郭建仪道:“这仿佛要一个月了,怎么官儿还没放下来么?”

    应怀真摇摇头,因知道这人是极缜密的心思跟极沉厚的城府,他虽看似随便问问,可谁知他心里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会不会一不留神就落了他的套中?

    因此应怀真并不想跟郭建仪深谈,就淡淡地道:“具体怎么我也不太懂,只听说有些麻烦罢了,等爹回来,我跟他说小表舅来看望过了。”

    郭建仪听了这句,觉着仿佛有送客之意,又看应怀真十分稚嫩的一张小脸,双瞳黑白分明,毫无杂质,便只当是自己多心了,复又笑道:“上回我去泰州,因事情紧急,竟没跟怀真你见面儿,那时候听闻你刚病好,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应怀真道:“已经大好了,还要多谢小表舅送的东西。”说着就低了头行礼。

    郭建仪凝视着她,因微微垂首,便显出那极长的睫毛来,轻轻地动了动,显得乖巧安静。

    郭建仪咳了声,微笑道:“那个不值得什么,我倒是觉着简薄了,一直心里不安,幸亏你们也回京来了,以后来往的机缘也多着呢。”

    应怀真心想:“你这样冷心绝情的人,谁愿意与你来往?”恨不得离得远远地,嘴上轻声说:“小表舅这样多礼,我们怕受不起。”

    郭建仪见她小小年纪,却神情自若,安稳沉静,毫无孩子的玩闹气息,心中越发诧异,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背后一道花墙后有人说:“你还敢说她?上回三爷房里的小茶怎么上吊死了呢?可不就是因为三爷跟小茶的事儿被她发觉了,逼得小茶上了吊?随便又给了小茶家里几个钱这件事就算完了。又有谁知道呢?”

    另一个人笑道:“这满府里的人哪个跟她好?如今二爷家的回来了,也是个什么都不清楚的,竟跟她好起来了……我们且看着,什么时候也被她坑一道才知道厉害呢。”

    先前那人道:“说起咱们这‘风二爷’,可真不是个成器的,人家都在京里舒舒服服地当官儿,他倒好,一个大家子弟被发到外头那么长,亏得开始被钦点赐外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人说他不过一年半载就回来了,必然平步青云的,如今倒好,白耽搁吃苦了那么久,回来也派不上什么官儿。”

    另一个接口道:“可不是呢?当初面圣的时候何等轰动,多少大官儿都争着要把闺女许配给他,他倒好!竟都不要,偏选了个小门小户的商家女……啧啧,别说我们,连上头都给气坏了……想来这叫什么锅配什么盖?”

    两个人说到这里,便笑了起来,忽然又说:“这外头是个亭子,我们说的得意,留神有人在哪儿给听了去。”另一个说:“快去看看!”当下花墙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

    应怀真跟郭建仪从头到尾听得明明白白,起初郭建仪听了两句,就想喝住这两个人,然而看应怀真一脸的淡然不惊,他一蹙眉,便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留意打量。

    如今听到这里,知道那两个人要出来了,当下再无迟疑,郭建仪探臂将应怀真一抱,便跃出亭子去,刚将身子藏进旁边垂下的一大簇紫薇后,就听那边人声说道:“好了,亏得没有人,咱们也小声儿点,给人听见不是好耍的。”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声响,那两个人缩头回去,脚步声逐渐远离了。

    郭建仪低头,看到应怀真在他怀中,小小地眉头紧皱,正微抬头瞪着他。

    郭建仪一怔,忙将她松开,放在地上,又小声解释说道:“若是给她们看见,你不能奈何她们,她们反倒会因着心虚,未免从此就记恨你。……小怀真明白吗?”

    应怀真半低着头,抬起小手拍了拍裙摆边儿沾上的一片花叶子,爱答不理地“嗯”了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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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郭建仪盯着应怀真,越看越觉的心里不太对劲儿,忽然见她捏着衣角,问说:“小表舅,方才那两个人说什么上吊,又说谁面圣?究竟是什么意思?小表舅又怕她们记恨,想来都是不好的话?”

    郭建仪一怔,这才知道原来她并没有全听懂的,也难怪,她也不过才五岁,那些人又说的狠毒杂乱,对个小孩子来说很难就想得那么清楚。

    郭建仪略松了口气,便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都是这些人闲极无聊胡乱编排的混话,也不能当真。怀真你不用理会忘了就是了。”

    应怀真抬头看他,眨了眨眼,正色道:“那既然她们这么爱编排,以后我少不得就远着她们了,只不知道她们是谁呢,小表舅可认得?”

    郭建仪想了想,随口说道:“瞧着像是大少奶奶的陪房陈六家的跟春晖的奶母……”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便又笑了笑,说道:“我对这府里的人也并非十分熟悉,方才又没瞧真切,看错认错也是有的。”

    应怀真点了点头道:“我也不认得她们是谁,那就算了罢,反正都不是好话,就当没听见的行了,小表舅觉着说的对吗?”

    郭建仪忍不住笑说:“正是这样,很对。”又想起一事,便问:“方才怀真怎么一眼就也认出我来了呢?”

    应怀真看了郭建仪一会儿,说道:“我也是猜的,府里除了春晖哥哥跟佩哥哥,其他都是小孩儿了,没想到就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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