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真嘻嘻笑道:“这么有趣儿,改日我必要见上一见。”
如意道:“姑娘见那些小人们做什么,倒是别照面的好,免得看那嘴脸便生气!”
应怀真跟如意说了一会儿,就去找李贤淑,推门进去,见李贤淑坐在床边,拿着帕子拭泪呢,应怀真一惊,忙唤道:“娘……”
李贤淑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忙扭过头去把眼角的泪擦干了,急收了帕子才起身道:“怎么了阿真,有事儿找我?”
应怀真看着她泪痕未干之态,问道:“娘,那些人既使坏,你为何不跟三婶娘说呢?她不是管事儿的吗?”
李贤淑听她问起这个,便明白她已经是知道了,就道:“阿真你还小,不懂这些……起先已经有过缺三短四的事儿,我也找过几次了,然而我们才回来……纵然受她高看一眼,彼此相处的也还好,但总是去烦她,她心里未免不会觉着我多事。”
应怀真点了点头。李贤淑见她一脸了然似的,便把她抱在腿上,搂着说道:“自打回来了,只觉得处处不便,连要吃个汤水都要看人脸色了,还不是觉着你爹得不了好官职才这样欺负人?偏老太君那里又……”
李贤淑停了口,眼中蕴泪,又道:“虽然我不愿跟这起子小人置气,但今儿实在是赶上了,一边担心你爹,一边又忍着他们,委实是受够了,才去厨房跟他们闹了一场,如今虽然有些后悔,但做了便是做了……等今儿你爹回来,少不得跟他认真商议一番搬出去住,大不了我们便回你姥姥家里住一段时候,哪里活不了人呢,总比在这儿缩手缩脚的强!”
其实李贤淑说了这些,也并非是全部,让她之所以忍不住大发雷霆的,其中还有一件小事。
起初头两遭儿,派了如意去要汤水,却屡屡没得,李贤淑本想忍一时风平浪静,不料次日,那应兰风的妾杨氏竟亲来了,身后带着小丫头子,捧着个五彩花纹的盖盅,里头盛的竟然正是百合莲子甜汤。
杨氏细声细语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熬了的,听说姐姐近来寻这个,若不嫌弃,就先用这个罢了。”
李贤淑见这情形,心中大怒,面上却还未露出来,只笑吟吟说:“妹妹倒是个有本事的人,既然一片盛情,那我便留下了。”
杨氏只道:“姐姐别嫌弃我手笨就好了,当初咱们二爷离京,因为蕊儿还小,夫人做主让我留下照顾,不得随行。二爷在外头放了这么久,都是姐姐操劳照料,十分辛苦,我心里有愧,如今回来了,好歹且让我尽点儿心意……”
温声软语地十分恭敬,也并没再说其他,只略问了问应兰风的事儿,李贤淑只说他近来忙的不成个样子,早上早早儿出门,又非得三更半夜才回来之类,杨氏便告退了。
次日李贤淑越想越是不对:凭什么她去要东西就没有,杨氏却能变戏法儿似的“自己熬”了呢?于是又叫如意去催厨房,仍是没得,李贤淑本来性子就有些泼烈,因为进府才一再忍耐,此刻哪里还能再忍,心头那股火儿无论如何再压不住,最后竟才闹得那样,虽也暗暗后悔,却也无济于事,只得咬牙罢了。
应怀真从头听到尾,便道:“娘,不用为了这些小事儿悔天悔地的,也别多想其他,照我说,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胡为,等时候到了,自会有收拾他们的人。另外,你也不必担心爹爹,不是说‘好事多磨’来着?泰州五年都也过了,这些怕什么?少不得耐着性子,只怕到时候爹升了官儿,你还会高兴的哭呢。”
李贤淑听了这等宽心的话,破涕为笑,就把应怀真紧紧抱在怀中。
又过两天,傍晚时候,李贤淑带了应怀真,去老太君那边吃了晚饭。
应怀真吃了几口,转头四处看,却见许源的一双女孩儿,大的应翠八岁,还在规规矩矩地吃,小的应玉六岁,已经吃完了,就到了外间自己玩耍。
应怀真便也跟了去,见应玉正在玩一个串珠算盘,她便凑过去说道:“姐姐,这个怎么玩儿?”
因许源听了应竹韵的话,有心跟李贤淑交好,故而两个姐妹也常跟应怀真玩在一块儿,应玉见问,就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看别人玩的好。”
应怀真便笑了笑,道:“那么我们不玩这个,我那里有个布偶老虎,姐姐要不要一块儿玩?”
应玉听了,便说:“你说那个,我们也有,我跟翠姐姐一人一个呢……上回你去没见着么?腿跟眼珠子还是能动的,你的能动吗?”
应怀真诧异说:“我没留意,自来也没见过能动的,姐姐别骗我。”
应玉听了,一心想要炫耀,正好应翠也吃了饭,应玉就叫了应翠,三个小的便叫丫鬟领着回了房,两姐妹把布偶找了出来,应怀真看着那老虎果然逼真,眼珠子却是黑色的水晶石做成的,一推便骨碌碌乱转,不由啧啧惊叹。
三个人玩得高兴,不知不觉过了半刻钟,就听外头有人咳嗽了声,道:“奶奶回来了。”
隐隐地脚步声传来,应怀真听得分明,便摆弄着布偶,对应翠道:“你晚上抱着老虎睡么?”
应翠道:“我大了,哪里还抱这个,连阿玉也不抱的,莫非你还抱着?”两姐妹说着就嗤嗤笑了起来。
应怀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原本也是不抱的,可是这两天总做噩梦,跟娘一说……娘就叫我抱着老虎,说是老虎会把那些坏东西都吓跑了。”
应翠睁大眼睛问道:“你做什么噩梦了,又是什么坏东西呢?”
应怀真故意四处看看,见没人进来,才说:“这件事我连我娘也都没说,跟姐姐们说了,你们也别告诉别人。”
两姐妹见如此神秘,赶紧又催她说,应怀真道:“我听人说府里吊死过人,叫什么小茶的……你们可听说过么?我也不懂,只是那天听了人说后……回去就做噩梦了,好生怕人。”
应翠已经有些懂事,应玉却一无所知,应翠正欲说话,就听外头许源的笑声传来,道:“你们几个小的,饭也不好好吃,跑到这里叽叽喳喳做什么呢?”
应怀真忙停了口,许源看她一眼,对应翠道:“翠儿,你瞧你妹妹来这半天,你也不把你素日藏得那好吃的拿来给她吃,光顾着说话了,快去拿去!乖!”
应翠很懂她母亲的心意,当下答应了,便又拉着应玉,应玉道:“我还没听完呢……”话音未落,就被应翠拖了进内房了。
当下屋里就只剩下许源跟应怀真,许源就把应怀真拉到身边儿坐了,亲亲热热地说:“真儿,跟婶娘说实话,方才你跟翠儿玉儿说什么呢?”
应怀真道:“我、我没说什么……”
许源故意低头看着她,道:“小孩子说谎的话可不好……留神那小鬼儿来抓你!”
应怀真伸手捂住脸,半晌才说:“婶娘别吓唬我,我这两天总做噩梦呢。”
许源就问道:“那你做什么噩梦,因为什么做梦呢?你一五一十地说来,那小鬼儿就去抓别的爱说谎的小孩儿了。”
应怀真琢磨了一会儿,才看着许源,小声说:“那我跟婶娘说,你可别告诉旁人。也别跟我娘说才好。”
许源道:“你放心,婶娘的嘴是最严的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应怀真便道:“这本是我无意中听来的……那天我在院子里……”
当下应怀真便一五一十,把遇到郭建仪,听到谈话,如何躲开的情形说了一遍,将陈六家的跟春晖乳母的对白也捡着要紧的说了大半。
末了应怀真道:“我本来也不知道说话的是谁,只看见那个人的眼睛白的多些,是小表舅无意里说了他们是谁,不过也未必是真,小表舅说他并不熟悉府里的人,或许会看错了,叫我不要跟别人说起……”
许源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本来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有十八般花花肠子,早听说前两天李贤淑在后厨闹了一番的事儿,如果这次是应怀真自个儿主动来向许源“告密”,只怕她反而会觉着是李贤淑指使应怀真,好报复陈六家跟管厨房的秦家的。
又,如果单是应怀真自己说这些,许源恐怕也是不会全信,如今现场偏又多了个郭建仪,许源听着应怀真说的郭建仪的举止,正好跟郭建仪素来谨慎不肯多话的性情相合,这自然是板上钉钉,确凿无误的了。
应怀真见许源不言语,却又皱着眉,呆呆地问:“婶娘,真的有上吊的小茶吗?会变成小鬼儿吗?我总是做噩梦呢。”
许源听了这句,大为刺心,又见她傻傻地,心里反倒愧疚起来,心想:“这样小的孩子又懂什么呢?竟白给那些下贱背后爱嚼舌根的混账东西们吓唬着了!”
当下忙把应怀真搂入怀里,反而百般安抚,道:“别听他们的,哪里会有那种东西!都是他们编出来吓唬人的,若真的有什么小鬼儿,头一个就去捉这起子丧了良心的东西们!你是乖孩子,周身都有菩萨保护着呢,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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