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慕转头看他,目光竟有些锐利,道:“你可知,我才出宫来,父皇夸我好呢,且说我比两个哥哥都好,得天时地利人和……父皇纵然不喜,难道还能废黜了我么?”

    小唐听得心惊胆战,忙喝道:“殿!”

    赵永慕才停了口,却只看着小唐。小唐这才察觉他的脸色有些异样,便迟疑问道:“殿……你你可无恙?”

    赵永慕看了他半晌,才蓦地笑了笑,道:“瞧把你急的,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而已,竟有什么?何况这儿也没别人。”

    小唐微微蹙眉,总觉得他有些古怪,赵永慕却又垂眼皮,说道:“我只是……”舌尖轻止,却又说不出来。

    小唐端详了会儿,才温声劝道:“殿先前也跟我说过,纵然此事有理有利,然而毕竟世人未必想的明白,只怕反而不满诟病起来,岂不是于你的声誉有损?倒是再放一放。”

    半晌,赵永慕才抬起头来,忽地问道:“你何时出使?非要你去不可?”

    小唐失笑道:“先前说过了的,如何又问?等他们来到后,彼此交接一番……最迟一个月后便可行。”

    赵永慕听了“一个月便可行”,心中忽地极为烦乱,竟气的说道:“何必总是你来挑这担子?礼部难道没有别人了?我去跟齐老头说……”他挥袖往外疾走,谁知才走一步,手臂便被人攥住。

    小唐拽住了赵永慕,便转到他跟前儿来,因盯着他的双眸问道:“殿今儿怎么了?是谁惹了你了,这样心浮气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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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却说小唐看出太子赵永慕神色有异,举止又不同先前,便忙拦住他问。

    永慕对上他含忧双眼,终究笑道:“谁敢惹我?此刻不管我走到哪里,可知众人都是着意逢迎,唯恐我不喜欢?”

    小唐皱起眉头,自知他所说是实情。忽地又想到他方才说的是在宫内面圣来着,难道……小唐便试探着问道:“总不会,是皇上……”

    赵永慕心头震动,面上却不敢透出分毫,便说道:“才叫我不可乱说,怎么你反倒乱猜起来了?”

    小唐便不言语了,手上却松开了他。

    赵永慕垂眸静了片刻,说道:“倘说果然惹我不喜的那人,那自然没有别的,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而已。”

    小唐闻言失笑,道:“是我?我哪里惹了殿?”

    赵永慕抬眼看他,哼道:“只因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凡事亲力亲为的,这两年因有你在,可知那齐老头何等自在的?怪不得满面红光,大有返老还童之意,合着有你这个膀臂在此将那所有烦忧之事都替他办了,他半点儿也不操心,自然心宽体健的了。叫我说,这一遭儿去新罗,不如叫他去倒是好……”

    小唐忍不住大笑:“快罢了,你这竟是在赌气使性子了,齐大人也算为国操劳一生,如今仗着有我在,他略宽心受用些,让我们这些后辈多行历练,又有何妨?再说,不是早同你说明白了,这番务必是我去才使得,你今儿又翻出来是何意思?”

    赵永慕语塞,只是不理会,垂眉耷眼地走到小唐桌边,见公案上放着好些书册,无非是公文卷宗等,他信手翻了一本,见是些看不懂的文字,便知道又是外夷之语,顿时无限厌烦,信手又撇了出去。

    小唐在后看着他动作,总觉着他今儿反常的紧,只是赵永慕这人,看着是最和善明朗极好相处的,其实自有城府主张,他打定主意的事儿,别人却是无可奈何,而以他的身份,自然也是强迫不得。

    小唐便只按心头疑问,道:“不妨事,这一遭儿去新罗,来去快的话,不过是半年多些而已,且新罗又不似沙罗一样,并不至于有事。”

    熙王背对着他,眼睛只乱乱地看着桌上各色物件,半晌,终于说道:“也罢了,然而等你从新罗回来……以后若有机会,我倒要把你从礼部调开才好,不然的话……”

    小唐听他喃喃自语似的,不觉又笑了起来,道:“倘若将来,太子殿登了基,金口玉言的,微臣自然只能领命了。”

    熙王嘴角一动,似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熙王略坐片刻,才又去了,小唐相伴出了礼部,恭送熙王上轿,见他虽然含笑,眉宇间却仍显得心事重重。

    如此到了午后,府内忽地有小厮来到,禀告说:“家里三奶奶派小人来跟三爷说一声儿――奶奶今儿回应公府去了,晚间多半不会回府,让请三爷自便。”

    小唐听了,不由苦笑,原来这几日来,他因忙于公务,偶尔晚间便又不回府内安歇,怀真倒是习以为常之态,从不曾说过什么,只唐夫人老大不受用,得闲便训斥小唐。

    当小唐心中一叹,便打发了那小厮自去了。

    且说怀真高高兴兴回到应公府,正好儿王浣纱在陪着李贤淑看账,听了消息,两个人一起迎了出来。

    娘俩个相见,自然格外欢喜。王浣纱略陪着坐了会儿,便识趣退了出来。

    怀真对夜雪笑荷道:“你们也都出去罢。”等丫头们都走了,才从袖子里拿出那一卷银票。

    怀真便笑对李贤淑道:“娘,这是我近来得的一点儿钱,我留着也没有用,娘便拿着使唤罢了。”说着便递了过去。

    李贤淑见她忽地拿出银票来,又惊且笑,便道:“你这孩子,无端端给娘钱做什么?”

    李贤淑本不以为意,只以为怀真拿了点儿体己罢了,最多不过十几二十两……谁知低头一看,竟是足足两千多两。

    李贤淑顿时才吃了一惊,忙把银票掩在胸口,先四处看了眼,才又低声问道:“阿真,你哪里来的这么些银子?”

    怀真忍笑道:“我自个儿得的。”

    李贤淑拧眉,狐疑看了她一会儿,蓦地起身走到跟前儿,握着手,压低声儿问道:“你这孩子,快老实跟娘说,你……究竟是从唐府拿的呢?还是自个儿私底……收了什么不该收的?”

    怀真见她误会了,便抬头道:“哪里是从唐府拿的,这是我自个儿的钱。娘又说什么不该收的?”

    李贤淑见她一脸懵懂,便道:“就是……外头那些人,送到府里给你的……会求你帮他们做什么事儿或者叫你在姑爷跟前美言几句,可是不是呢?”

    李贤淑原本在泰州的时候,因应兰风多少是个县官,是以有那些意有所图的,暗中便送些礼物来贿赂之类,李贤淑倒是有数,多半都推了。

    后来上京,料不到应兰风一路官至尚书,私底自然更有许多人明里暗里地想要打点巴结之类,李贤淑也见过无数次送上来的东西,有些好的,着实叫人眼馋心热,只可惜应兰风一再叮嘱不能收受贿赂,不然的话,只怕迟早晚惹祸上身,因此李贤淑只能“忍痛割爱”罢了。

    如今见怀真无端拿出两千两银子来,李贤淑第一便是想到这个,不免怕她不懂事,若是连累小唐可怎么好,因此忙问。

    怀真便捂着嘴笑起来,于是也不瞒着,就把跟张珍合伙之事同母亲说了。

    李贤淑听说之后,兀自惊得不能相信,反反复复问了怀真几回,生怕怀真是说出来哄她的。

    怀真见李贤淑疑心不释,便皱眉哼说:“娘你若不信,便把大元宝叫来一问便知。”

    李贤淑见她有些恼了,自家慢慢地回过神来,心中想道:“那百香阁新出的香囊,先前佩儿也拿了几个回来,也说起是大元宝铺子里卖的,我却没想到这上头去。”

    李贤淑低头寻思,忽地又想:“怀真从来都不在这些钱银上头留意,如何竟然会跟大元宝弄这香囊的生意?我上回因佩儿做亲之事,说了姑爷给银子的事,莫非怀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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