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点头叹道:“你如今还可笑得出,只怕我把实情告诉你,你便再没笑的心思了。”

    原来,自从王浣溪来至镇抚司,虽说表面上只是陈基从中牵引,但景深又岂能不知,一来王浣溪是应兰风的义女,二来陈基是礼部的人,倘若此事没有小唐的背后授意,陈基是万万不敢私自而为的。

    因此凌景深便正眼打量王浣溪,又问了一番,知道她扶桑话很是平常,但新罗语却是一流,景深思忖一会儿,便明白唐毅的意思了。

    只是见王浣溪这般娇嫩的一个少女,景深生怕不顶用,便故意试了她一番……只先领着她,到诏狱走了一遭儿。

    要知这镇抚司的诏狱,又跟刑部的天牢和大理寺的牢房不同,其阴森可怖,更加比别处厉害些,若是胆小心虚的人,见这般地狱似的场景,只怕即刻就要吓得腿软……

    不料王浣溪虽然害怕的脸上发白,却仍无退缩之意,这也是难能可贵了,因此景深才正经起来,那数日里,王浣溪只留在镇抚司,景深命人着实好生地调/教了一番。

    上回景深亲临礼部,曾同小唐说起,要用那移花接木的计策,诈那扶桑的细作,只是找不到合适之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小唐让陈基把王浣溪送来,她又偏会新罗语,倘若让她乔装成新罗人,倒是比舜人更容易取信,何况王浣溪十分年轻,通身的气质又极能骗人的,却正是合适人选。

    调/教了数日之后,便把王浣溪关押进那扶桑细作的旁边牢中,自打露面之时,便只是满口的新罗话,捏造了个相应的身份,只说她的兄弟是新罗细作,却给扶桑人效力的,事发后跑了,故而把她关了进来,当作人质罢了。

    又为求逼真,不免打了王浣溪数,那身上血迹斑斑的,她又生得这样娇嫩,哭起来撕心裂肺,让人一看便心生怜悯。

    那扶桑人起初不以为意,尚且有些警惕,过了几日后,听王浣溪只说新罗语,又百般地哭叫嚷骂,且是这样楚楚可怜的,不免留了心。

    王浣溪因得了景深吩咐,开始之时也不理会那扶桑人,且叫骂之时,时常把他也骂在其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举世之人都是仇寇。

    那扶桑细作见是这般,早就信了七八分,于无人之时,便主动跟王浣溪搭讪,用生硬的中国话问她到底是犯了何事等等,王浣溪还假装以为他是中国人,复大骂一番……做戏做的十足。

    但凡是开了口,则万事好办了reads();。

    一来是王浣溪资质非凡,二来有凌景深从旁指点,很快地,这扶桑人便对王浣溪这所谓的“新罗细作”起了同病相怜之意,两个人私底说话,便隐隐透出些端倪来。

    这一日,凌景深先命人把那细作拷问了一番,丢进牢房,王浣溪不免上前,只用新罗话问他如何,才问两句,便被人拉出去……

    到了外间,景深因又叮嘱了几句,末了便道:“浣溪,你忍着些……”便举手按在肩头,微微用力,嗤啦一声,竟是撕破了她的衣裳。

    王浣溪猝不及防,立时厉声尖叫起来,不知他为何如此。

    凌景深不动声色,只低声道:“不错,再骂两声更好。”浣溪一愣,才知道他的意思。

    半晌,狱卒才说笑着,把王浣溪连拉带拖,扔回了诏狱。

    王浣溪再如何狡猾,毕竟也是个年轻女孩儿,虽然知道景深是计策,然而那惊恐毕竟是真的,便掩面大哭。

    那扶桑细作见她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知道发生了什么,等狱卒去了,便上前询问。

    王浣溪大哭了会儿,才颠三倒四地说道:“我不想活了,被这样侮辱,倒不如死了的好。”

    扶桑细作早就信了他们跟自己是一路的,便用半生的新罗话道:“不用着急,只再忍一忍,不多日我们就出头了。”

    王浣溪越发泣不成声,道:“你骗我,我哥哥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他都不管我了,我自然是死定了。”

    扶桑细作思忖了会儿,便低声同她说道:“你哥哥是听谁所命的……我并不知情,然而我们在京中也是有大人在的,只要这位大人成了事,连整个大舜都会是我们的。”说到这里,眼中透出狂热之色。

    王浣溪心头一动,便止住泪,道:“你又是胡说,什么大人物,倘若真的有,为什么不早点救我们出去?”

    扶桑细作微笑道:“大人如今不便露面,总之你放心,迟早有一日,会把这些该死的舜人都捏在掌心,他们怎么对待我们,我们就百倍地还回去。”

    王浣溪见他说的信誓旦旦,便又抽噎数声,才复问道:“既然这位大人物有你说的这般厉害,为何我哥哥从未说起过,我们丝毫也不知道?我不信……”说着又哭起来。

    扶桑细作忙道:“大人的身份自然是绝密,连我也是偶然有一次才知道的……”说到这里顿了顿,便靠近王浣溪,几乎贴着耳畔说道:“你虽然不知道大人是谁,但总该知道,这京城内有个姓应的舜国大官……”

    王浣溪听了,陡然色变,差点儿失声叫出来,只瞪圆了眼睛看他。

    这细作却偏偏停口,只含笑说道:“现在你可以信我了么?”

    王浣溪还待再问,这人却再也不肯往说了。

    原本他两人说话,暗中都有人窥听,然而这细作是贴在耳畔低语,是以潜藏的人自听不见。

    此后凌景深叫人带王浣溪出来,问起那人说了什么,浣溪却矢口否认,并不肯据实相告reads();。

    今儿她偷偷跑回应府,凌景深命人将她带回之后,亲自逼问了一番。

    浣溪起初仍是支吾不肯说,奈何景深自是审讯的高手,又哪里是浣溪这样的女孩儿能抵得住的,何况又加上浣溪私自跑回应府的举止……早让景深有所怀疑,于是旁敲侧击软磨硬施之,浣溪到底撑不住,便哭着跟景深吐露了实情。

    此刻景深说罢,便看小唐,道:“你可明白了?我因何不想同你说的原因。——倘若这细作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潜藏京内的扶桑首领,只怕要跟应大人脱不了干系了……”

    小唐深吸一口气,断然道:“这不可能。”又试着问:“会不会是这细作看穿了王浣溪是你们安插的人,故而……”

    景深笑道:“你没见过那丫头哭的模样,若不是我亲自安插的,只怕连我也信了,……你倒是果然慧眼独具,的确给了我一个得力之人。”

    小唐却并无逗趣之心,拧眉想了会儿,道:“那人只说是姓应,也未必是指我岳父,毕竟……应公府内做官儿的多着去。”

    景深挑眉道:“我也想过,奈何如今风头最健的,便是贵岳父,且偏偏的……”

    小唐问道:“偏偏什么?”

    景深一笑,深深看他,道:“你是关心则乱呢,还是真个儿忘了?前些日子,应尚书不是参奏了江浙的守将王赟?你想想看,那件事倘若不是你拦着,果然让他参奏成功的话,后果如何?”

    小唐耳畔“嗡”地响了一声,看着景深的眼神也有些变。

    景深对上他难以言说的眼神,忙道:“你放心,此事我还并没有对别人提过,且方才是我私问的浣溪,你却是知情的第三人了。”

    虽得了这句,小唐心中却丝毫不觉得轻松,半晌才道:“你说的没有错,若先前果然把王赟弹劾成功了,这对扶桑人来说,的确是一件极大好事,如今这细作偏生又是这般说辞……”

    任凭他智计百出,此刻也觉得头大。

    景深微微眯起双眸,忽地沉声说道:“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

    小唐不等他说完,便已经明白这意思,忙喝道:“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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