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不忍相看,也怕他乱了性子,就仍说道:“三爷……是行大事之人,于国于家都不可或缺,怀真却是极微不足道的……”说到这里,顿时想到先前对美纱子说过的那几句话,当时虽然是想刹那倭国女子的气焰,但未尝不是有八分真心这般以为的。

    怀真顿了顿,道:“三爷还请保重,就只当不曾跟我认得过……以后,也把我忘了就是。”

    ——说这句话,却是因做了十足坏事的打算,倘若果然天命不可违背,这一次仍是被抄家灭族,她若死了,自然无足轻重,除了至亲之人,只怕无人记挂,可他却不一样。

    不料唐毅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平生都不曾这样求过人……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肯回心转意?”

    今夜若不是担心她的安危,只怕也不会这样擅自登门效这纠缠不退的姿态,这已经非他平素举止风范。

    怀真仍不看他,只屈膝行了一礼,道:“三爷请回。”

    唐毅听了这一句,万念俱休。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给她捏在手中,又丢在那冰冷的地上,拿脚踩了个稀烂。

    当下再也不说一句话,便径直转身,走出门去,也不避风雪,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

    他原本就感了风邪,方才又擅动内息,加上先前中了美纱子的毒针留下一个根儿未除,再被她伤了心,真真是五毒俱发,只勉强撑着出了府,就再也支不住了,亏得有个凌景深还守在外头未退,不然的话,一头栽在雪里,无人看顾的,只怕……真个儿就万事俱休了。

    这一场病,却甚是厉害,竟一直都气息奄奄,昏迷难醒。

    次日凌景深本派人去唐府报信……不料说唐夫人去了应府,并不在家。凌景深一想,索性不去张扬,免得又害老人家担忧。

    于是便只留唐毅在府中养病,又请了太医来给看。

    赵永慕即刻得了消息,特严命太医院不可怠慢,务必好生看顾!然而,饶是太医们出尽八宝,施展平生所能的,却一直到次日傍晚,才略清醒了几分。

    然而开始却仍喃喃说了几句胡话,复一夜昏沉,几个太医见情形比预计的更要凶险,竟日夜守护,片刻不敢离开身边儿。

    今日,整个人方好转了一半儿。

    这些种种,唐夫人跟怀真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此唐夫人虽然仍怀着让两个人再续前缘的意思,然怀真心中却也知道:那夜她已是彻底的触到了唐毅的底线,当时他又是那个冷绝而去的情形,以他的为人,自然不会在唐夫人跟前多嘴,可是心中恐怕也绝不会原谅她了。

    所以怀真听了唐夫人这话,只是心中苦笑而已。再加上唐毅这两日来都不曾露面……连应兰风回府,他都不曾出现过,怀真越发认定了是他心中记恨了自己了。

    这会儿忽听凌绝说唐毅在凌府病了两日,怀真才心惊起来,忙转身细问。

    凌绝一错再错,无法改口,只得又微微冷着脸,不乐说道:“是两天前不知为何,就在府内住下的……病的也是古怪,每天四五个太医围着看,今儿方好些了。——难道你丝毫也不知道的?”

    怀真脸儿微白,这两天她尽量不去思量此事,更加上李霍的事,应兰风的事……哪里还能有心去想儿女私情?

    凌绝见她脸色不好,自忖又失言了,便把声音放的和缓些:“你不必担心,嫂子也照料的很妥当。”

    怀真抬眸,同他目光略略一对,才又行礼道:“多谢告知,我且先告辞了。”

    凌绝目送她的身影,张了张口,想说一句话,却又觉得口角发涩,便并没说出来,回头又看着那栏杆外的一团雪……不知如何,总想到那日,那支自她手中掉下来的红梅,躺在雪上嫣然如火的姿态,恍然仍在。

    话说怀真压着心跳,到了应兰风房中,这会儿应兰风喝了药,闭目养神了会儿,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怀真放轻了步子,来到床前,正呆看,应兰风睁开眼,笑道:“如何不坐了说话?”

    怀真只得忐忑坐了,不等她问,应兰风已经把太上皇宣他进宫的意思说了一遍,也把自个儿所回的言语都说了。

    一语说罢,怀真目瞪口呆,又道:“爹爹要辞官,太上皇……竟没有因此动怒么?”

    应兰风道:“并没有。只说仍叫我好生再想一想罢了。”

    怀真没料到竟是这个情形,一瞬茫然。应兰风望着她,见她眉宇之间有一丝担忧之意,便问道:“你仍是为爹爹忧虑么?”

    怀真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应兰风心中一转,道:“可是……在想唐毅?”

    怀真轻轻咳嗽了声:“并没有。”

    应兰风见她否认,却自沉吟了会子,才说道:“你不必……太苛责他了,其实他有他的不易,且……他也的确已为咱们家做了不少了。”

    怀真抬头看向应兰风:“爹说什么?”

    应兰风叹道:“你当……爹原先是那个罪名,如何这府里以及应公府那边儿都是安然无事,无人抄检?按理说……是得抄家连同把家里人也都捉拿入狱的。”

    怀真蓦地一震!当时她只顾心焦应兰风去了,并没往别处多想,这会儿听了,恍然出神。

    应兰风道:“若不是他暗中用法子劝止了那些御史,这会儿不管是这府里还是应公府,只怕早就七零八落了。”

    怀真怔怔望着父亲,哑然:“我……”

    应兰风又叹了口气,冷笑叹道:“做这官儿,太不易了……也太难为了,以前并不觉得如何,只遇上事,才知道一切都是如履薄冰而已。至于唐毅,他已经尽他最大所能了……爹在诏狱的时候,他去探望,爹也同他说过,我死不怕,只是希望他能照顾你跟你娘你哥哥……我就死也安心。正也是因为知道有他……故而爹虽然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随时都生死不知的,可却也安然的很,因知道不管如何,他都是会护着你的。”

    怀真听到这里,早又忍不住坠下泪来。

    应兰风握住她的手,道:“唐夫人在这儿住了两日,可见是舍不得你,再加上小瑾儿又还这样年幼……你们夫妻一场的,有个什么说不开的?照我的意思,你们不如……”

    怀真心中越发难过,因低低哽咽说:“爹不知道……是我伤了他的心,只怕他再难原谅我的。纵然我回头,他也未必肯也回头……纵然他碍于太太所命,强逼他回头,又算什么呢……却是罢了。”

    应兰风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详细,听怀真如此说,他想了一想,安慰道:“你不必先多心了,照我看,他的为人,倒的确是个最进退果决刚毅利落的,然而对你……却不至于会绝情绝意如此。”

    怀真只低头垂泪:“他如今病了,在凌府歇了两日,我们竟也都不知道。”

    应兰风也不知,忙道:“是凌绝同你说的?”

    怀真点头,应兰风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看看他呢?”

    怀真一愣,其实在听凌绝说唐毅病了的时候,她就急得心焦,很想去探望……然而两人毕竟和离了的,如今赤眉白眼的跑到凌府里去,大无道理……也再也拉不下这个颜面来的。

    怀真摇摇头道:“爹不必说了……纵然他病了,我又凭什么去看他呢?只怕反惹了他不快,还是罢了。”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忽地听门边儿有人道:“你果然想去看他的话,我陪你过去就是了……”原来正是凌绝回来,因隐隐地听了两人的话,便索性走了进来。

    应兰风是最青眼他的,见他听见了说话,也不以为忤,反忙问:“你的意思是?”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4286 4287 4288 4289 4290 4291 4292 4293 4294 4295 4296 4297 4298 4299 4300 4301 4302 4303 4304 4305 4306 4307 4308 4309 4310 4311 4312 4313 4314 4315 4316 4317 4318 4319 4320 4321 4322 4323 4324 4325 4326 4327 4328 4329 4330 4331 4332 4333 4334 4335 4336 4337 4338 4339 4340 4341 4342 4343 4344 4345 4346 4347 4348 4349 4350 4351 4352 4353 4354 4355 4356 4357 4358 4359 4360 4361 4362 4363 4364 4365 4366 4367 4368 4369 4370 4371 4372 4373 4374 4375 4376 4377 4378 4379 4380 4381 4382 4383 4384 4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