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正在应府之中,默默寻思那钗子到底会落在谁人手上,又是价值几何,而本府那在神乐署外等着打听消息的小厮听了,几乎不信,又催着问了几次,才总算确凿无疑了,当下发疯似的奔回应府,入内说了。

    怀真听闻后,也几乎晕了过去,又忙问那小厮:“你说多少?”

    那小厮跪在地上,此刻仍是心潮澎湃的,道:“小的也怕出错,又叫人问了几遭儿,又拦着户部的一位爷亲问了,的的确确是八十万两银子没有错儿!”

    怀真掩口不能做声儿,惊疑难明。

    应玉在旁大笑,又问道:“这是谁这么阔绰?又这么识货?”

    小厮说道:“是个姓慕的,听闻是江南来的客人……”

    怀真兀自头脑昏沉,并没反应过来,正呆呆怔怔地,却见骋荣公主从外而来,见了她,便笑道:“好了,你总算该放心了?你的那钗子,给慕宁瑄慕掌柜买了去,他倒也真难得,竟一口咬了八十万,再没有人敢跟他争的了。”

    怀真这才回过神儿来,应玉也忙问:“公主所说的,可是慕叔叔?”

    骋荣公主笑道:“可不正是他么?除了他,又还有谁这样能为了所好,挥金如土的呢。”

    应玉笑道:“我只知道慕叔叔了不得,却哪里想到他这样有钱的?”

    骋荣公主道:“江南最有名的十家织造院,他就有五家,若说他有多少钱,只怕金山银山罢了。”

    应玉道:“这可奇了,我父亲也算跟慕叔叔是交情不错的,我竟不如公主知道的分明呢。”

    骋荣道:“正因为我不是舜人,故而才更要把这些人的来历底细知道清楚呢。”

    两个人说了会儿,见怀真不言语,骋荣便道:“今儿跟昨儿的银子加起来,足也有六百万多了,只怕够户部使用的了,怀真你可喜欢?”

    怀真方握着脸儿,低低道:“哪里是一个喜欢能说得的,我如今还只觉得如在梦中呢。”

    应玉道:“这个简单,我拧你一下子,你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说着,便作势要拧她,怀真忙躲了,笑道:“好姐姐,别闹。”

    忽然李贤淑因听说了这消息,也疯一样从外而来,因见怀真这样欢喜,便道:“果然是那支钗子卖了八十万么?哎呀,阿弥陀佛……你到底是哪儿得来的那样儿了不得的钗子?”

    怀真原本并没仔细说那钗子的来历,因是金子的,李贤淑倒也并没多问,只以为是平靖夫人或者唐夫人等给的,只听了这价格才大吃一惊。

    怀真便笑道:“娘又问什么?横竖已经不归咱们了。”

    李贤淑又惊又笑,捶胸道:“我只以为你外祖母已经是够毁家舍业的了,白把个福寿镯子又拿出去……舍了三万两银子,如今没想到,这全天底下最能毁家舍业的在这儿呢!”便抬手在怀真额头上用力点了一下。

    怀真顺势抱住她的手臂,便撒娇笑道:“我好歹帮了爹跟小表舅的忙儿呢!娘也不夸我一声儿。”

    李贤淑见她复露出小女孩儿的娇憨之态来,她原本也不是真责怪,此刻心中更是怜爱疼惜起来,便道:“夸你什么?夸你懂事呢,还是夸你毁家舍业?”自个儿说着,也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内眷们凑在一块儿,喜喜欢欢,李贤淑便又留骋荣公主用饭,如此眼见便到了正午,忽然门上来报说道:“大人跟一位姓慕的爷们儿回府来了。”

    众人闻言,商议了会子,都知道是慕宁瑄了,却也不以为意,独骋荣公主道:“我倒是想见见慕掌柜,问问他,怎竟这般识货呢?”

    应玉道:“慕叔叔走南闯北,见过多少稀世宝物,自然知道这是好的。不然,以他的眼光,怎么那么多的宝物不许挑选,偏要这个呢?”

    怀真只顾喜欢,便听着她们说罢了,也不理论。

    下午时候,骋荣跟应玉便相继还家去了。

    应兰风送了慕宁瑄,因部内另还有事,只进来探了一头,见怀真容光焕发,便点头叹道:“小丫头片子,真给你做成了事儿了。”

    怀真仰头望着道:“爹,真的使得么?这样一来小表舅是不是也不至于那样为难了?”

    应兰风在她鼻尖儿上轻轻一刮,道:“这是自然,如此只要不再出什么天灾*的,足可以支撑半年了……你自管等着,他迟早晚儿地要过来好生谢你呢。”笑着把她抱了一抱,又自出外而去。

    虽有应兰风的话,怀真心里只不踏实,倒是想听郭建仪亲口说了端的才放心。

    只他一直没得闲前来,怀真倒也知道他必然部里忙碌,正这几日应佩找的香料差不多了,因又着手调那曼陀罗香。

    只因一时心思浮动,这日,怀真便叫李贤淑照顾着小瑾儿,自己换了衣裳,乘车而去。

    原来怀真感念这连日来骋荣全力相帮,又兼骋荣素来相请她过府,她总不得闲,今日因无心做香,索性便往她府内拜会。

    谁知车行半道,忽地马车渐渐停了,却听外头小厮禀道:“姑娘,前方街头上站着的,像是骋荣公主。”

    怀真诧异,忙略掀起帘子,抬眸看出去,果然见前方街心的酒楼跟前儿,站着一道身影,仍是珠帽缎袍,英姿飒爽的,正是骋荣,怀真欢喜,便催道:“快过去。”

    当下小厮赶着车到了跟前儿,便同骋荣见礼,怀真略打起帘子,笑着道:“公主……”

    骋荣一见是她,双眸一亮,才欲走过来,忽地从她身后酒楼中,也正有一人迈步出来,仍是一袭珍珠白的绢纱道袍,宽袖长衣,三缕长髯,显得仙风道骨似的,却正是慕宁瑄,微抬眸,不期然目光相对,慕宁瑄略一怔,便向着怀真温文一笑。

    怀真想不到他竟也在此,心里微窘,当下便要放下帘子,然而人家却已经笑着致意了,怀真又心想他乃是“世叔”,先前又有买钗之情,便敛了笑,只向他垂眸一点头,以为回礼。

    这会儿骋荣已经走到跟前儿,因问道:“怀真如何在这里?”

    怀真低低道:“我正要去公主府上,不料公主在此……既然公主有事,改日再去拜访。”

    谁知慕宁瑄在骋荣身后,因听得分明,便笑道:“我今日无事,是约着公主来此吃酒的,既然应姑娘有约,你们自去,我改日再跟公主相约就是了。”说着,便举起双手行了个礼,又向怀真一笑,竟自带着随从们飘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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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话说骋荣因见怀真来到,自是惊喜,便舍了坐骑,竟上了她的马车,一路同回。

    怀真因见慕宁瑄去了,只怕耽误了他两人之事,因道:“我是不是来的不巧呢?原本派了人前往公主府上告知……只我来不及等他们回信儿,就出来了……”

    骋荣笑道:“并没有要紧正事,只是我是个闲人,慕掌柜也是个闲人,因此才约了同游罢了。”

    怀真听了此言,点头道:“公主倒是一向的洒脱。”

    骋荣打量了她片刻,道:“你若不怕世俗眼光,我们一块儿同游如何?”

    怀真一吓,继而笑道:“我哪里能跟公主一样呢。”

    骋荣也笑起来,道:“如何又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先前你起意筹宝赈灾,这等心意谋划,我尚且想不到呢。此举岂不也是惊世骇俗的?相比较而言,与人同游又有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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