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不见回答,凌景深凝神细听,听到些许密密切切地喘/息声响……

    景深拧眉咳嗽了声,那些响动才放缓了,景深回头看太医们都出外了,也无丫鬟在旁,便压低了嗓子,道:“且保重些罢。”

    隔了片刻,才听唐毅的声音,竟道:“知道了……你、且去……”

    这声音断断续续,声音底下透着些微战栗,还未说完,便听到女子隐忍呜咽之声。

    连从来放浪形骸如凌景深者,听得这样暧昧入骨的声响,也竟忍不住脸上薄红起来。

    他自诩也是个天底下排的上号的没正经之人,不料……在这天底下排的上号的最正经之人跟前,也是甘拜下风了。

    景深红着脸,便咬了咬牙,锁眉恨道:“罢了。自管胡闹就是!”

    转身往外走开,却又不愿真个儿走开,毕竟来了,竟要见上一见,问问详细才好,何况外头几个太医在,倘若撞了进来……

    幸亏里头的人还算是个知道些节制的,如此小半个时辰罢,竟缓缓消停了。

    景深不动声色坐着,心底却盘算到底是该入内,还是等着……谁知正浮想联翩,却听得脚步声响,景深心中一震,抬眸看去,却果然见自内室缓步出来一人,站在门口上,望着他微微一笑。

    头发已经重新绾好,更换了一身儿干净的月白色缎袍,脸上的灰渍早被怀真擦得干干净净,此刻的脸色,反透出一种微润的红来,眼波流转,唇边带笑,如斯神采,更哪里是个受伤极重的。

    景深扫了一眼,便点头道:“我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唐毅走到他跟前儿,见有一碗凉茶在,举手要喝,景深按住他手腕:“这是你家里,你纵然口渴了,也不该随意喝这凉东西,何况你先头不是吃了药么?怎好再喝茶。”

    唐毅道:“你倒偏是心细。”当下果然叫了丫头进来,重新添茶加水,自喝了一碗水。

    这会儿太医们听说起来了,忙都跟着进来,见唐毅坐在跟前儿,一个个惊啧不已,如众星捧月似的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大人!如何这就起来了?使不得,倒要好生躺着静养两日才好。”

    景深心想:“他躺着倒是躺着了,只不过仍不得静罢了。”

    三人说着,各自道了声“冒犯”,当下手上更也不闲,一名便忙诊脉,一名给他解衣,这才露出肩头跟背上的各处伤来――便给上药。

    景深原本还有些戏谑之意,见状,神情便复又凝重起来,一时也凑上前,把他的手脚四肢细看了一遍,幸喜不曾伤筋动骨,才又略松了口气。

    太医们又诊过之后,说了好些留意事项,便又出外商议药方子。

    景深见他们又去了,才望着唐毅道:“我知道你的心……只不过你毕竟才伤着,怎么竟然……”看里屋一眼,便没说下去。

    唐毅道:“怀真睡着了。你说话小声些就是。”

    景深低下头去,思忖了片刻,才道:“罢了,横竖你自个儿的私事,我不必理会。你只说今儿在军器局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又是无意中出了事故儿?”

    唐毅见他问到了点子上,面上的笑才敛了几分,眼中透出几分冷意,道:“若不是我及时把些火药拍到了湖里,只怕半个军器局都要被夷为平地,也还牵连旁边民居……若真的生出这样大的事故来,惹动了民怨,将来军器局寸步难行还是轻的,只怕重则不复存在。”

    景深想了会子,道:“你还漏了一点,为何单单正好是你在的时候出事?”

    唐毅叹了口气,眸色沉沉。景深瞅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了疑心之人?”

    半晌,唐毅才道:“这军器局因出过几件事,故而管制上十分严格,出入都要腰牌,且要报口令,倘若有外人,一概不许入内,纵然是应尚书亲临,也要出示腰牌报上口令,巡逻守卫更是森严,寻常人要厮混进去谈何容易。”

    景深说道:“可这行事之人偏偏有这份本事,也忒过可怕了。”

    唐毅点头,忽地悄声问:“诏狱那边儿……可保万无一失?”

    景深道:“自管放心,连日来,纵然是胭脂跟浣溪都不曾放她们出门。”

    唐毅道:“我已经无事了,你且回去坐镇,务必要严防死守,保着不透一丝儿风,我已经有了法子……定会让这奸人自露马脚,无所遁形。”

    两人商议妥当,景深不再逗留,起身自去。

    这边儿唐毅静坐片刻,心底波澜涌动,眉头也不觉微微皱起,思来想去,终于缓缓吐了口气,拿定了主意。

    他迈步进了内室,却见榻上,怀真竟已醒转过来,正坐着发呆,忽地见他进来,便咬着唇,转开头去。

    唐毅走到跟前儿坐了,便去拉她的手,怀真把他手臂推开,回头瞪向他,却并未做声。

    唐毅见她发鬓凌乱,脸上轻红未退,便道:“恼我了?”见她不理会,低头叹道:“先前我也不知……竟是怎么了,整个人有些忘形似的,多半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也做了……”

    怀真皱着眉闭上双眸,听到这里,便道:“罢了……三爷别说了。”

    原来怀真自知叫唐毅那样失控的,只怕跟曼陀罗的香气脱不了干系,却是她“自作自受”了,此刻竟是欲哭无泪,只挪到床边儿,谁知双足才着地,不由头晕,浑身骨骼酸痛,尤其是从腰而下,真真久违了的滋味。

    唐毅早将她扶住,柔声道:“已经夜深了,却又做什么?”

    怀真低着头道:“自是回府去。”

    唐毅抱着她道:“这便是你的府里了,还要回哪里去?”

    怀真道:“我回我们府里。”

    唐毅见她颈间印着几个粉红色的印子,自知道是谁做下的好事,越发抱住不肯放:“如今还跟我犟呢?你若心中没有我,何苦一听我出事,就忙忙地来看,见我那般,又伤心成那样儿,如今既然……就越发不必再想了,明儿我叫人去府里头说,咱们复合了,如何?”

    怀真听他一句句说来,听到最后,顿时更红了脸,有心不答应,可是方才却又……可若是答应,先前的坚持又算什么?又如何保证以后不出意外。

    她思来想去,竟无故头疼起来,伸手揉着额,手上越发用了力,只恨不得把自己一把掐死。

    唐毅见她若有自残之状,忙握住她的手道:“做什么呢!”

    怀真将他的手撩开:“我要回府。”

    唐毅见她情形不对,便起身拦住:“怀真!”

    怀真被他阻拦,自是寸步难移,便急着道:“三爷这是做什么?我们如今却是不相干的了,三爷再拦我可于理不合。”

    唐毅见她说出这些来,原本喜欢之意早荡然无存:“说什么不相干?方才我们……”

    怀真道:“方才、我原本说过,是三爷……中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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