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回头看他,叹道:“一早儿认得你的时候,竟不知道三爷这样会说甜言蜜语。”
唐毅挑了挑眉:“正是这个理,不认得你之前,我也不知自己竟有这份本事,必然是娘子调/教的好。”
这一句话,说的怀真又喜又笑,又且羞臊,便转开头去,道:“罢了,越发无状了,真是替三爷臊得慌。”话虽如此,那心底却早就又乱了一池春水,又如小鹿乱撞。
此一刻,眼望周遭美景绝伦,才蓦地又醒悟过来:当初这人把自个儿骗了来,哪里也做过什么好事的?
怀真原本心无旁骛,忽然想到此情,顿时便瞄向唐毅,却见他抬头望着那簇簇如雪梨花,若有所思。
怀真按捺心神,便道:“如何不说话,在想什么?还是……恼了我?”
唐毅闻言回头,道:“方才跟你说的话,尚未说完……”说话间,便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缓步而行。
走不多远,竟见在中间儿空阔之处,有一处小小地屋架,以木桩为地基,底下悬空,距离地面一人高之处,造成一座小小楼阁的模样。
上回来时,还不曾见,怀真诧异道:“此处如何会有屋宇?何人所建?”
她本好奇,想上前细看一看,忽然想到里头或许有人,便忙又靠近唐毅身边儿,低低问道:“可是有人住在里面儿?”
唐毅见她胆怯,便故意笑道:“或许有,你唤一声,看看会有什么人跑出来?”
怀真最禁不住吓,却听出他的戏谑之意,举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两下儿:“不许唬人。”
唐毅才笑起来:“放心,没有人,这原本是看林人所居之处,只等结了梨子才来罢了,如今又哪里会有人特跑来此处?难道除了你夫君我,还有别人有此闲情雅志?”
怀真松了口气,却又止不住笑:“三爷越发会瞎说了。”
此刻唐毅左右看看,轻轻跳上阁楼,见里头果然空阔无人,只堆放着些松软稻草,他便夹了一捆,又跳下地。
怀真正不知他要如何,唐毅已把稻草放在一棵极大的梨树底下,又把自个儿的大氅卸下,盖在上头,这才拉了怀真,便叫她坐了。
怀真心喜,便道:“多谢。”
唐毅便挨着坐了,搂着她的肩,两个人倚靠大树,抬头看花枝摇曳,天青月满,耳畔隐隐还能听见洢水河滔滔而过的潺潺之声,如斯景致,美轮美奂,无法言喻。
美景当前,两人一时都不曾出声,只觉得静谧宁和的此刻,只堪细细体会才好。
只唐毅凝望了会儿,到底忍不住,便转头看怀真,果见她仰头呆看那花月,他便凑过来,在腮上亲了一下。
这才打破了长久的寂静,怀真掩着腮道:“三爷……”
唐毅凝视着她的双眸,忽然说道:“我已想好了,先前跟六部之人也略有通气儿,想这梨树林甚好,梨花如雪,又靠近洢河,不如在此地前头,建一座忠烈将军祠,把本朝开国以来,为国殒身的将士们,按形容塑真身,刻碑篆名,记录彰表功绩,也让官员百姓们逢年过节,时常过来祭拜……这样的话,这护佑江山万里的忠烈英魂,也不至无主寂寞。”
怀真心头震动,定睛看着唐毅,此刻双眸之中已是一片感念动容之色,喃喃唤道:“三爷……”便蕴泪笑道:“三爷,你想的很周全。”
唐毅道:“我心中一直有这个念想,直到见你把姑奶奶的东西捐了,才笃定了这份想头。”
怀真不由靠他近了些,伸手搂住腰间,悄声说道:“三爷,能跟你在一块儿,真真儿是好。”
唐毅说了此事,又听这话,便敛了心神,转头只看向她,道:“这话也是我想说的,我先前说,怀真是我的,然而我又何尝不是怀真的?”说话间,便低下头去,在她额间又亲了口。
这次怀真却并未躲,反而慢慢抬起头来,仰头望着唐毅,见月光映着他的容颜,越发显得玉容皎皎,君子匪然。
而鬓间的星星华发,被月色濡染,却也透出几分柔和的浅色……
怀真对上他的双眸,情不自禁凑了过去,便在他的唇上缓缓印下。
唐毅起初不动,只任凭她蹭着自己的唇瓣,尚有些生疏,也难免羞怯,却是难得并未退缩,反而坚定的吮着他的双唇,仿佛要通过这般极至温柔的动作,让他知晓她温柔的心意。
好风如水,透过花丛,无数雪色花瓣簌簌抖动,似浅吟低唱,似万物有情。
唐毅终究按捺不住,手臂顺着滑至腰间,蓦地用力,抱于膝上……
此即情到好处,早已无可抽身,怀真斜躺在他膝头,仰望着唐毅,所见竟是青天宛若碧海,月影洒落,花枝浮动,却都不及斯人绝色。
不由身心迷醉。
两个人缠绵半晌,唐毅便停了下来,只是缓缓调息。
而怀真望了他一会儿,察觉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唐毅搂着她,却不动作,只道:“再过一阵儿罢了……”
怀真心中一动,便抿嘴笑道:“什么再过一阵儿?这会子是不是在想别的了呢?”
上次她回到唐府,他迫不及待拉了她进卧房内……彼时他说“并未再想别的”,她问“是想什么别的”,他兀自不认。
此刻,却不由不认,何况纵然嘴上不说,身子上却早已经说的极明白了。
唐毅见她面带戏谑之色,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坏心,我是一片为了你好……你看我捱苦,竟还忍心捉弄呢?”
怀真悄然低语,道:“我哪里捉弄了……你且说……又怎么为了我好了?”
唐毅想了想,皱眉叹道:“上次生小瑾儿的时候,已经把我唬的不知怎么样,我一生也没那么担惊受怕,唯独这几次,竟都因你。”说这话,眼底便透出几分悒郁之色,却并不是为了自个儿,而是疼惜她受得那许多苦楚。
怀真怔怔望着他,听他又低低道:“后来这遭,你被劫走了……你虽不曾跟我说详细,我又岂能不知?”
当初,王浣溪抱着小神佑回去,通知凌景深行事……后来回到京内养伤,这几日唐毅回来后,虽不忍问怀真,到底也从王浣溪口中听到过。
唐毅早就明白,浣溪的性子,也是那种亦正亦邪,于她而言,黑白对错都可忽略,只为达目的而已。
然而她说起那夜出逃、城隍庙中种种,虽时隔这许久,却仍是有些崩溃之意。
王浣溪勉强讲述过后,曾道:“不怕得罪您,或许您早也看出来了,我从来都瞧不起她,觉得事事比她更强,然而那夜……反是她撑着我,若不是她,我自也跑不出来……才知道先前,我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说这句话之时,王浣溪眼中竟滚出泪来。
——其实非止于此,后来她又听闻怀真纵身坠海之事,不由便回想起当初在镇抚司内,她遇见挟持了胭脂的招财,可知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要避免惹祸上身,后来他被招财以性命要挟,面对唐毅手持的利箭,唯一的念头,也仍是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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