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会子,兰风李贤淑等听闻回来了,便过来相看,倒是知道唐毅的性情……虽看着是个最稳妥守规矩的,时不时却偏石破天惊、令人意外,因此齐齐地不提昨儿他们不归之事。

    何况李贤淑也早去看过了怀真,见她娇容带羞,却明明是极高兴的模样,李贤淑自然也不肯多说,只笑道:“啧啧,还是你们年轻活泛,这般有情有趣儿的,你爹就从没有这份儿心思……”

    一句话,把怀真羞得已经红晕满脸了。

    因此众人整理打点,便离开李家,李兴跟李舅妈、美淑巧玲爱玲等,均都立在门边相送。

    更有许多看热闹的乡亲,也都来凑趣送行,见队伍整齐,人物俱都出色,均赞叹念佛不已。

    不多时,车马回了京中,兰风跟唐毅都是骑马,两人闲散说话,议论些朝堂上之事。

    眼看将进城之时,兰风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对唐毅道:“前些日,小绝因重伤,那竹先生说要那劳什子的噬月轮才能勉强相救,是建仪来了府上,把那物找了去……原本是你从沙罗把此物带回来的,可知道其中妙用?”

    唐毅自打回京后,事无巨细,一一听下属们汇报,同僚们告知……虽然也知道凌绝重伤,怀真相护,然而他自知道怀真的性情,试想凌绝因她负伤,倘若不得安好,她又于心何忍,因此对唐毅而言,也自希望凌绝安好如初。

    只是却没有听说此事。

    而怀真虽然知道,然而两人重逢之后,事务繁杂,心绪起伏,一时竟也忘了跟唐毅说这回事。

    此刻唐毅听兰风说起来,一时震惊,面上却仍并不见如何慌张,只道:“我只知道这是佛家的神器,具体如何,还并不十分清楚。”

    兰风道:“不碍事,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因小绝好了,听闻建仪把此物取了回去,只怕不日便要送回来。”

    唐毅也道:“我亦是这般想的,郭侍郎君子端方,进退有度,乃是个最稳妥之人。”

    两人说着,便入了城,车马沿路,在十字路口便分开了,兰风跟李贤淑等便回王府去,唐毅便伴随着怀真的车,往唐府而去。

    不料就在拐弯之时,却见一顶轿子,从旁边路上缓缓而过。

    唐毅扫了一眼,那轿子中的人正也放下帘子。

    隔着轿帘,耳畔依稀却听路边人笑道:“贤王爷的岳母八十大寿,端的轰动热闹,好些儿大官去幽县拜寿呢,这不,永平郡主跟唐尚书大人也都去了。”

    轿子里的人听了,微微冷笑,竟喃喃道:“唐毅、唐毅……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手搭在膝头,一瞬握的死紧。

    这轿子中的人,面色清冷,容色虽憔悴,却难掩灵秀脱俗之意,自然正是凌绝。

    凌绝因动怒,微微有些昏沉之意,便往后一靠,闭了双眸。

    此刻,心底却又浮现……在噬月轮中所见所经历的场景。

    那日怀真自唐府偷偷跑来凌府,缠着他不肯离去,唐毅亲自追来,因见他不慎推倒怀真,始终面沉似水的唐毅,竟然动了怒。

    他亲自抱了怀真入内室暂歇之后,便对凌绝道:“我有话同你说。”

    凌绝听他语气森然,神情漠然而庄重,知道是有要事,便命丫鬟守着怀真,自己引他来到书房,驱退了小厮,掩起门扇。

    唐毅却并不立刻开口,只是在书房内左右踱步,仿佛在思量什么。

    凌绝本不敢插嘴,见他大有踌躇之态,便道:“您是想对我说什么?”

    唐毅闻言,皱了皱眉,才转过身来,望着凌绝道:“当初你为何,会对应大人行事?”

    凌绝见他不言则已,一开口果然是令人不堪承受的话,便拧眉低头沉默了会儿,才道:“既然是您问的,我不敢隐瞒。外头的人都觉着我是大义灭亲,然而我之所以对应家这般,不过是为了报仇。”

    唐毅却丝毫也不惊,反而只望着他,淡淡问道:“报仇?”

    凌绝握紧双拳,道:“是!我不信您竟丝毫也不知道,当初我爹,便是窥破了应兰风跟肃王的勾当,被他们联手灭口的,我亲眼见他进应公府内宅,他自应公府回来,便口吐鲜血,且临死前一再交代我不可复仇……我自然知道哥哥的心意,他怕我反被应贼所害!”

    唐毅竟而一笑,然而这笑中,却依稀有些凄楚之意,又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

    凌绝说的正是心中至痛之事,见他如此反应,不由皱眉道:“大人何意这般神情?”

    唐毅徐徐叹了口气,仰头若有所思,片刻才问道:“仅仅只为了这个?”

    凌绝张了张口,似有不忿之意,却毕竟碍于他的身份,不得发作,且又听他问的仿佛别有深意,凌绝便道:“另外,若不是应怀真跟应兰风,郭姐姐何必另嫁他人,又如何会落得那个下场,可知她临死曾对婢女说过……她极后悔……”

    这回,唐毅不曾插言。

    凌绝便咬牙道:“我平生至爱、最看重的两个人,却都因他们家而死!我怎能善罢甘休?”

    此刻提起凌景深,兀自心痛如绞,难以平息那股恨意。

    唐毅听到这里,才又是一笑,抬手在额上抚了一把。竟闭着双眼,自叹道:“阴差阳错……阴差阳错,难道果然是命中注定?”

    凌绝大为不解,抬起袖子,将眼中的泪拭去,道:“您此话何意?我虽然是一心报仇,难道不是应家他们罪有应得?”

    唐毅点点头:“应兰风自然是有把柄的,可还不至于要到被抄家灭族的地步。”

    凌绝一颤,竟上前一步:“您说什么!他勾结外敌,意图谋权篡位……都已经是皇上开恩,才掠过此情不提。”

    唐毅面无表情道:“应家是有人意图谋逆,却不是应兰风,或者说,他也许曾有过谋逆的念头,但他最终却仍是悬崖勒马,只不过……并没有人给他一个机会。”

    凌绝咽了口唾沫:“不!我不信!这件事,刑部跟镇抚司都已经定案了!皇上也都过目的……”

    唐毅并不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而就只是这一个眼神,便已经掀动了凌绝心底的虚,他眼睁睁地回看唐毅,半晌,便后退两步:“不!你不必指望说服我,我不信!绝不信!”

    唐毅垂下头去,又长吁了口气,才道:“这书房,我其实是熟悉的,你可知道?”

    凌绝正心神激荡中,一时竟没留意他说什么,唐毅又道:“想当初我小时候,便常跟你哥哥玩耍,也常来这书房内打闹,那时候我甚是顽皮,有一次打闹中,失手便弄坏了一个宝瓶,惹怒了你们府的太太,我虽然承认是我所为,可太太仍是不由分说,把他打了一顿……景深受了委屈,却一声不吭,事后反而笑着安抚我。”

    凌绝闻听他提起凌景深,泪顿时又如雨一般落下,喃喃唤道:“哥哥……”

    唐毅的双眸也是微红,又道:“我本以为……他会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凌绝早已经泣不成声,往后又退一步,伸手撑着桌子,想到凌景深昔日的疼爱种种,悲伤难以自已。

    唐毅顿了顿,才道:“然而景深心思深沉,他的心事,若不宣之于口,等闲不会有人猜到。连我,也是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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