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虽然意外,可对凌景深来说,却又不是特别意外。他的喉头略动了动:“小绝……想要噬月轮?”

    凌绝点头,凌景深问道:“你要它,是为了做什么?”

    凌绝却并不回答。

    书房内顿时静寂无声,半晌,凌景深才道:“小绝你明白,只要是你开口的,哥哥不管如何都会替你办到。”

    凌绝眸色微暖:“多谢哥哥。”

    凌景深喉头又是一动,斟酌着道:“只是……你务必要明白,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凌绝眯了眯双眸,终于一字一顿似的回答:“我知道。”

    凌景深听了这暗带坚决的三个字,再也无话,只是望着凌绝道:“好。哥哥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拿回来。”

    话说户部之中,郭建仪正琢磨那噬月轮,忽地闻听门上报海疆使来见。

    郭建仪微微色变,“啪”地盖上锦匣,起身相迎。

    方才出门口,就见一人自廊下疾步而来,仍是玉带蟒袍,因时任海疆使的缘故,胸前的团花图案,绣着的是江海纹四爪白蟒图,红袍之下,颈间透出雪白的交领,虽仍是旧日容颜,奈何两鬓沧桑,华发暗生。

    只如此,竟并不曾有损他通身气质,反越发添了儒雅贵气令人心折的异样风华。

    郭建仪拱手相迎,两人叙礼入内。

    唐毅因方才来时,见到凌绝轿子正离开,因此略寒暄几句,便道:“唐某这次前来,并不为别的,乃是想要将前日郭侍郎自贤王府借走的噬月轮带回。”

    郭建仪闻听,挑了挑眉,笑道:“唐大人忒也心急,既然是我所借之物,自也会由我亲自奉还,又何须劳烦唐大人亲自登门催取?”

    唐毅道:“委实是有些急事。”

    郭建仪云淡风轻道:“愿闻其详?”

    如此对答几句,唐毅查其言观其行,知道他果然并没有把噬月轮给凌绝,略微放下心来,然而见他脸上带有讥诮之意,显然是不愿意把噬月轮给自己的。

    唐毅想了想,便站起身来,郑重道:“我知道先前,我跟郭侍郎多有误会之处,然而这噬月轮关系非同小可,故而我才冒昧前来……如今还请郭侍郎把此物给我,不然……只怕迟则生变。”

    郭建仪见他忽地这般恳切,便道:“大人所说的迟则生变,可是指的凌绝?”

    他既已经挑明,唐毅也不否认:“方才我来之时,曾看见小凌驸马的轿子,只怕他前来,也是为了此物?”

    郭建仪点头道:“不错,只是我并没有答应交付。他也并没强求,便自去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如此着紧此物?”

    唐毅沉默,郭建仪见他不答,便笑了笑,道:“不如让我猜一猜,莫非这噬月轮不仅可以起死回生,更有一种奇特之力,会涉及……前世今生?”

    郭建仪自然不了解其中内详,只是根据自己所知的推测而来,且又说的模棱两可……然而偏是这般,却也算是一语中的了。

    纵然唐毅是个最沉稳之人,也不觉略微色变。郭建仪早一眼不眨望着他,见状竟然心头微寒。

    唐毅虽讶异他竟一猜就着,可他心机深沉,也知道怀真并未对他透露更多,凌绝也不至于和盘托出,只怕是他自己推想而来。

    ――此刻这话,不过也是他自个儿常用的“诈”字诀罢了。

    是以唐毅一惊之下,便只认真说道:“此物乃佛家至宝,究竟有何玄机,连我也是一知半解,只不过怀真叮嘱我帮她把此物取回,我也是奉命行事,如此而已。”

    郭建仪听他抬出怀真来说,不由又笑:“真的是怀真的意思?”

    唐毅道:“不错,是怀真的意思。”

    唐毅答的,也算是甚有机巧了,――怀真是深爱他的,绝不会想噬月轮落在别人手中,再闹出什么风雨来,因此噬月轮自要尽快回到他手中妥善保管,所以纵然怀真并没亲自开口说,也自然是怀真的意思无疑。

    唐毅说罢,便又举手,正色沉声道:“先前您并未把此物擅自交给凌绝,已经算是帮了极大的忙,怀真知道后,必然感激,我替她先谢过了,如今,还请您把噬月轮交付我,唐毅必然多谢此情!”一语未罢,竟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礼。

    郭建仪如何能受他如此相拜?当即举手,便托住唐毅的手臂:“你何必这样。”

    唐毅方才起身,两个人站的极近,目光相对,唐毅道:“我只能告诉您,此物对怀真来说至为要紧,甚至牵扯她的生死,我只是想……尽快将此物妥帖保管,只怕您也知道:对怀真而言,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内详,是万万不能再……”

    郭建仪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怀真玉佛寺中所说的话,他始终放在心底,半信半疑,如今到此刻,才算是全然信了,尤其是……看着唐毅有些泛红的双眸。

    郭建仪长吁了口气,放开唐毅的手臂,回到桌边儿,便把那匣子捧了起来。

    将匣子递给唐毅,郭建仪道:“以小绝的心性,他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唐毅接过匣子,打开来看了一眼,便道:“多谢!”

    郭建仪回身不看他:“请回罢,我便不送了。”

    唐毅抱着匣子将走,忽然又停下来,温声道:“郭侍郎倘若得闲,大可往府内走动走动,毕竟是亲戚,怀真久不见您,也甚是挂念。”

    郭建仪听他口吻温和诚恳,心中却隐隐有些难过,并不回身,只道:“知道了,请。”

    只说唐毅出户部后,并不去贤王府,只径直回唐府而去,谁知才下了马儿,就听门上小厮说道:“爷回来的正好儿,凌府里凌大爷也才刚来呢。”

    唐毅听闻是凌景深来到,心中诧异:如何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巧?当下忙疾步流星往内而去,进了二门,至唐夫人上房,忽地听见一声惊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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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话说唐府之中,众人落座叙话,小瑾儿自个儿蹒跚着往唐夫人身边儿跑了两步,忽地看怀真站在旁边儿,便又嘿嘿笑着要扑过去。

    怀真将他扶住,叫他坐在唐夫人身旁,唐夫人爱惜地摩挲着他的头脸,对怀真道:“这孩子就是胆大,我看将来,比他爹更会顽皮呢。”

    唐毅闻听,便笑道:“母亲,我又哪里顽皮了?”

    唐夫人道:“你是不顽皮的,可也不叫人省心,小的时候反而好,越大越是变出花样儿的闹来了。外头都觉着你如何如何,只自己家里的人才知道这苦楚滋味儿呢。”

    凌景深看唐毅一眼,笑吟吟道:“太太口里虽埋怨,其实心里何尝也不是同样疼惜儿子为他能耐喜欢的呢?像是我们这种庸庸碌碌的,倒是整日安稳妥帖,可又有什么意思?到底是都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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