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真又吓一跳,想不到小唐即刻就看出自己在假笑,当下忙转过头去不叫他看见自己的脸,心里叫苦。
小唐倒也不理论,领着出来,应兰风忙接了过去,小唐亲陪着往外走,又道:“应大人在吏部近来可还好?”
应兰风道:“只是抄抄卷宗,整理文书,倒也清闲自在。”
小唐笑道:“可知若有人给派了这差事,只会嫌官职卑微,做的又枯燥,许多不肯甘心从事的?”
应兰风听他似话里有话一样,便道:“这又有什么不甘心的?横竖都是为朝廷效力。”
小唐笑了两声,此刻有个人过来寒暄,小唐便略同他说了几句,应兰风不便就离开,只好等他说完了再一块儿走。
顷刻那人去了,小唐才又过来,随行往外,道:“大人虽随遇而安,只是……吏部这份差事只怕也做不长久了。”
应兰风吃了一惊,便停了步子,应怀真也顾不得,仰头看着小唐。
小唐见他父女两个都看自己,便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应大人先前所历练经手的这些,虽看似繁琐平淡,却绝非无用的,适当之时,反会派上大用场。”
应兰风双眉微蹙:“您的意思,究竟是说……”
小唐思忖着,终于道:“我的意思是……大人很快就会被从吏部调离了,只是这新的差事,却是更难……大人要有所准备才好。”
应兰风并不明白,又看小唐是提示之意,忙又问。
小唐道:“大人可记得去年泰州闹水灾之事?”
应兰风一怔,然后点头,道:“虽然犯了水灾,不过侥天之幸,并没有人员死伤。”
小唐摇头笑道:“这可不是天幸,而是全托赖应大人之福。”
应兰风又是怔住,小唐抬手在他肩头一拍,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又低头看应怀真,见她双眼乌亮,便故意问道:“怀真,你听明白唐叔叔说的话了?”
应怀真记得上回被他捉个正着的事,索性也不遮掩了,便说:“唐叔叔,你是说爹做了好事?”
小唐见她果然明白,便笑道:“何止是好事,是造福万千百姓的大利之举。可记得‘应公渠’?”
应怀真听了这三个字,浑身一阵血涌。
小唐却正色看向应兰风,郑重说道:“应大人只需记住,以后不管派了你何种职责,你只当如在泰州一般,以修建‘应公渠’那当时的心性行事就是了。”
应兰风闻言,心中一震,目光中流露若有所思之色。
应怀真有些着急,就问:“唐叔叔,你是说爹要调职?莫非……莫非要调到别处去?”
应兰风只以为是调职而已,并没想到“外调”两字,一瞬极为意外。
小唐亦觉着诧异,意外之余,却又轻轻叹了口气,他缓缓蹲下身去,看着应怀真,双眸中流露几许悒郁之色,却偏带着些笑意,轻声说道:“小怀真,你当真灵透的很,不过……你只猜到你父亲可能会被调到别处去,可猜到我会如何了么?”
应怀真看见他的眼神,竟发了呆,定定地同他对视片刻,张口问道:“你、你也要去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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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应怀真发呆,应兰风也转不过来,不知应怀真猜的究竟是对是错。
两父女一起看着小唐,小唐却并不回答,见应怀真头上那朵绢花有些歪了,便举手给她整理妥当,两边儿的花对着比了比,见已是极好了,才要笑一笑,忽地发现两个人还都盯着自己呢。
小唐长指一顿,半晌才又说道:“总之叔叔记着跟你的约定……希望有朝一日……”欲言又止,缓缓地负了手。
应怀真见他仿佛心不在焉,疑心他方才是不是弄乱了自己的头发,便举起手来摸了一把,小唐忍笑起身,同应兰风道别。
应兰风见小唐不再说下去,也不便再追问。毕竟小唐此刻同他说的这些已经是额外的人情了,便也举手作揖相别。
应怀真随应兰风走了几步,心下想着小唐方才的那没头没尾含混不清的两句话,越想越觉着不对,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小唐,却见他站在门口,袖手正抬头看天,面上全无喜色,神情竟显出几分孤冷空寂来。
应怀真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还未想明白,已被应兰风抱着上了车,只得作罢。
果然,平靖夫人?大寿后数日,应兰风的调令很快便下了,从吏部调往工部,任工部员外郎,即刻出发前往南边,统管江南六府的土木工程并地方水利等等事务。
这江南之地虽有一半儿是富庶的膏腴之地,但另也有一半乃是穷乡僻壤,有的连泰州都比不上,而土木水利跟各地官吏一样,也都良莠不齐,管治起来十分困难,若真要好生整治妥当,总也要三五年或更久。
偏应兰风是外派的行官,并不是单单驻扎一个地方而已,加上朝廷想让他专心政事,故而竟不许携带家人同行。
李贤淑起初听说要外调,还不以为然,毕竟他们在外惯了,要走就走罢了,不值什么。
后来明白了只应兰风一个去,顿时哭天抢地地闹起来,应兰风无法,只得百般安慰,他们两个自成亲以来便鹣鲽情深,不曾长久分开,如今乍然如此,怎一个凄凄惨惨了得,李贤淑一连数日都病恹恹地,只在东院内卧床不起。
还好这数日府里另也有一则新闻,惹得众人议论纷纷,那便是应含烟要入宫的消息。
据说京内还有若干门第的妙龄女子入宫,也算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应怀真因总没见着应含烟,却也不知她现在如何,是不是甘心进宫,对郭建仪又是否真的放下了。
只因近来应兰风忙着准备启程的各项准备,李贤淑更是伤心之际,应怀真一会儿守着父亲,一会儿守着母亲,左右为难。
其实平心而论,应怀真更是不舍得跟应兰风分离的,但既然已经选了仕途,自然要一心一意地走下去,若只想着家□□女,早在泰州就去经商了,何苦来京?
而应怀真现在又不像是前世一样娇憨无知了,乃是个格外懂事善解人意的,她自忖,此刻若她也大哭大闹起来,应兰风心里岂不是更加难过?只怕上任也是不能安心的。
于是应怀真反表现的十分沉稳,每日监督看看应兰风要带之物是否齐全,一边安抚应兰风,一边安慰李贤淑,让应兰风大为欣慰,然而见她如此懂事明白,却更加舍不得这样的好孩子,反暗地里揪着心垂了好些泪。
这天应怀真在屋里安慰李贤淑,道:“娘别太过伤怀,若是得了病,爹怎么放心的下?”
李贤淑拭泪道:“我恨不得我病了也罢了,总之叫他不能去……如今一去三五七年,撇下咱们娘儿两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应怀真忙道:“娘别说这样的话,爹这一去也是好的,小唐叔叔早知道这件事,还特意叮嘱过爹好好行事,这一次爹出去历练历练,做出些成就来,将来回了京,自然不会像是现在这般了,娘只往后想想。否则的话,以爹的能为,只窝在京内干些芝麻绿豆不起眼的琐碎事情,他嘴里虽然不肯向我们诉苦,心里只怕也难以自在。”
李贤淑一惊,只觉得这话如风雷轰动,不由止了泪,定定地把往日的情形想了一遍,半晌才呆呆地说:“我竟然没留意到这个……只觉得一家子团团圆圆,他又当了京官……还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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