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样凶显,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妹妹怕是不好,宝二爷呢?他不是自许为妹妹的护花使者吗?刚才情势那样危急,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岫烟面带怒色。

    “邢姑娘还提那负心汉做甚,咱姑娘这些年为了他把眼泪都哭干了,盼到脖子都长了都没能盼到他来瞧咱姑娘一眼,今日这样危机,他不在他老子娘身边,难道还指望他来护卫咱姑娘!”紫鹃抱怨道。

    “什么?从我走后,宝二爷就再也没来看过林姑娘吗?”岫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们姐妹好不容易相聚,还提他作甚!帮我讲讲你这些年的际遇吧!听你叫刚才那位持剑男子为王爷,你怎么连王爷都结交上了呢,你不是出府找你的牧哥哥去了吗?”

    黛玉故意扯开话题,闭口不谈宝玉,岫烟也就不勉强她,答道:“刚才那位王爷是宝姐姐的朋友的朋友,他们叫他北静王,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见他。至于牧哥哥,妹妹,我们可不可以不谈他?”岫烟低头,情绪低落。

    黛玉了然一笑,心想,邢姐姐这些年过得也不是很顺心啊,连牧哥哥都靠不住,这世上哪还有一个可靠之人,想到此处,一阵悲凉袭来,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把帕子一卷,悄无声息的握在了身后。

    岫烟看到了她的小举动,没往那方面去想,诧异了一下下也就不去多想。

    岫烟拉起黛玉的手道:“妹妹我难得进这园子一趟,咱们结伴到紫菱洲去看看二姐姐吧!虽说王爷来了,那些人再不敢胡作非为,可二姐姐胆子小,哪见过抄家的阵仗!咱们过去给她作个伴,壮壮胆!”

    黛玉平静道:“你走后不久,二姐姐就嫁了!”

    “是吗?”岫呐呐道,“嫁了也好,免得受这无妄之灾!”

    迎春嫁后的境况黛玉早有耳闻,她不悲不忧,仿佛她天生就认为不幸是所有女人的命运一般,此刻她也觉得没有必要把迎春的不幸告诉岫烟,因为她知道即使岫烟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多一个人伤心难过罢了。

    岫烟又道:“既然二姐姐嫁人了,咱们到四妹妹处吧,她年纪小,难免害怕!”

    “四妹妹年纪虽小,可却是最不怕事的,再说了我这一两年也不太爱走动了,姐姐若真想去就自个儿去吧!我身子乏了,就不陪姐姐了!”说着黛玉转身朝内屋挪去。

    紫鹃悄声对岫烟道:“自姑娘走后,咱姑娘就再未踏出潇湘馆,贾府中就老太君来过两次,咱姑娘的脾气本就不好,被关了两年,越发的古怪了,贾府的姑娘们惧怕她的脾气也就不来了!天知道是咱们姑娘疏远了她们,还是她们故意疏远了姑娘,什么脾气古怪不过都是幌子罢了!”

    听到此处,岫烟的嘴巴扁了扁,泪水夺眶而出,她在心里暗暗道,林妹妹,沒想到我走后你竟这样艰难,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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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他已经爱她那么深

    北静王来到主院中环抱双臂,靠在主院巨大的浮雕壁影上,好整以暇的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颠着一只脚,嘴里衔着一根草,散漫却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抄检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太阳已经有点西斜了,北静王眼皮越来越沉,他打了一个哈欠,换了个姿势站立,只是仍旧环抱着双臂,身体朝影壁上靠了靠。

    东平郡王凑上前来笑道:“听说王爷前儿个又纳了房美姬,这几晚上没少操劳吧!这府里的东西多,不到日落怕是登记不完,王爷先回去养养精神吧!”

    北静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弓,挺直腰板,朝着远方虚拉一弓,他手一松,那弓弦呼啦啦颤抖着,北静王反手盯着那弓背上精致的花纹赞道:“真是把好弓!”对东平郡王刚才的话直接忽略。

    东平郡王只得讪讪的回到他的座位上。

    当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外望去。

    只见一群拖着铁链枷锁的衙差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然后训练有素的立于两旁,地上扬起的灰尘呛得北静王连咳几声,他半眯着眼,用手扇着灰尘,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怒吓道:“大胆!谁叫你们来的?”

    那些衙差面无表情的立着,如没有灵魂的木偶。

    “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是聋子是吧!”那些衙役还是没有表情。

    北静王鼻子冷哼一声:“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是吧!”

    他的手下意识的朝腰间一按,才发现他随身带的佩剑已经送给了岫烟,他反手抽出离他最近的衙役的佩剑。

    剑剑刚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就听见门外一声清润之音道:“是我!”简短的两个音节,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仪。

    众人抬眼,只见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外,那白色白得异常,仿佛笼罩着一层雪盲般的光晕,灼得人的眼睛生疼,北静王不自觉的歪头侧目。

    赵全见了来人,谄媚的迎了上去:“尚书令大人,你怎么亲自来了!”

    都中之人都知道尚书令李牧是忠顺亲王的准女婿,赵全虽然为陛下当差,实则听命于忠顺亲王,他自认为李牧和他是一党,所以极力讨好与巴结。

    没想到李牧根本不理他,径直朝主院中心走去,随着他的走动,那身银袍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茫。

    走到浮雕影壁处时,北静王跨步立于他面前,伸着右臂,用孤冷的背对着李牧,眼睛傲然的望着前方。

    李牧满不在乎的往右边挪了两步,北静王也跟着挪了两步,李牧再挪了两步,北静王毫不示弱的又挪了两步。

    李牧抿着薄唇,眼神冰冷的凝望着北静王宽阔的后背。

    北静王只觉得后颈处凉飕飕的,李牧虽是个儒生,可是他的狠绝是出了名的,北静王是军功世家出生的子弟,从小习武,今日遇到这位官界阎王虽然谈不上害怕,可他也是绷紧了弦的。

    北静王摸了一把后颈,毅然回头,毫无畏惧的对上李牧的冰眸,冰与火在激烈的交战,周围的空气顿时硝烟弥漫,艳阳下居然阴风惨惨,刮得李牧的白袍猎猎作响,两人的发丝都纠缠在了一起。

    李牧的脸纹丝不动犹如万年冰雕,他身上的寒气可以凝结空气,北静王眼中的杀气如火般腾腾燃烧着,几乎可以烧焦一切。

    冰与火激烈的交战着,谁也不输给谁一分。

    “牧哥哥,你怎么来了?”岫烟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李牧突然移开视线。

    对手突然撒招,北静王猝不及防,仿佛眼睛受了内伤,刺啦刺啦的疼。

    李牧再次见到岫烟,眸光越沉越深,最后仿如无尽的黑洞,那皱着的眉心俊美而忧愁。

    岫烟从未见过牧哥哥这种眼神,仿佛要把她吸入那无尽的黑暗中,撕裂她的同时也撕裂自己。

    他那份无边的凝重让岫烟的心一拧,她不由自主的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想为他抚平眉心的忧愁,牧哥哥是那样的俊美无双,怎禁得住那般沉重的忧伤。

    她的手扬起的那一瞬,被李牧的大手堪堪握住,他皱着眉沉重无比的问道:“你又想干什么?”那一贯温润的音线染上了一丝沉磁。

    岫烟瞬不瞬的望着他的眼睛,他那望着她的眼神中染上了疏远,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千万重山碍。

    她从来都看不穿他,可是即使看不穿,她还是莫名的信任着他,依赖着他,只因为他眼中的那一片如云般的轻柔。

    可是如今那眼神变了,她不但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疏远,甚至看到了一丝让人颤栗的仇恨。

    那恨直逼得岫烟眼圈都红了,她抿着唇使劲的摇晃着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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