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看重我,对我多疼了些,我自然敬重她,与她亲厚,宝哥哥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好,可就因为这样有些人就不高兴了,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说我庶出的小姐,想拣高枝飞,不重自己的亲妈亲弟弟,倒重不相干的人!你说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知道什么亲的干的,嫡的庶的,我只知道大家都是一家人,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值得敬重我就敬重谁!偏偏有些人就非要分嫡庶,拉帮结派的,大有庶嫡不两立的架势,赵姨娘就是首当其冲第一人,她和环哥儿私底下做的那些龌龊事打量别人不知道吗?我只是为了大局不想揭发而己,希望他们适可而止,可是他们不但不醒悟,还越陷越深,自己干那些分崩离析的糊涂事也就是罢了,偏偏还想拉上我,我不干,他们就诟病我,说我数典忘本,不知羞耻!他们不明白我也就算了,毕竟都是两个糊涂人啊!我原以为宝哥哥明白我,所以才不因为我是姨娘生的而故意疏远的,可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宝哥哥对我好,一半是因为真心疼爱我这个庶妹,另一半是因为怜悯,同样是因为他这份难得的怜悯之心,他才一次次的饶恕环哥儿和赵姨娘对他的伤害!原来宝哥哥心中也是有嫡庶的!所以园子里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明白我,我的生母幼弟埋怨我,奴才们背地里议论我,就连我以为最懂我的宝哥哥原来也是个糊涂人!他也小瞧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我竟孤零零的没有一个知已!”说着忍不住又掉下了一滴眼泪。

    岫烟没想到三姑娘会对自己说了这一车一海的话,而此时的三姑娘在岫烟心中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爱使性子,脾气狂躁的官家小姐,而是见解气度远高于世间许多男子,一个大气磅礴的女子,她若是个男子必能干成一番大事业。

    岫烟道:“我是真的明白了!”

    “姐姐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你不与生母同流合污,而选择站在嫡母这边,并非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是为了整个家族,所谓家合才能万事兴,而赵姨娘她们为了一己私利搞分化排异已,最终损害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是在自撅坟墓啊!”

    探春听着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明朗,突然她双手抓住岫烟的双手激动道:“原来邢姐姐才是我的知己啊!”似有相见恨晚之状。

    “也说不上知己,只是三姑娘信任我才对我说了这一车的掏心窝子的话,若我还不明白就真的是愚蠢之极了!”岫烟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姐姐倾诉,这些话我以前是从来不跟任何人说的,包括宝哥哥,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吧!”

    岫烟笑笑,不再说话,她总是这样进退有度!探春打量了她一番,继续道,“我越看越觉得姐姐的眉眼情态之间有三分像林姐姐,可是为人处事又有七分像宝姐姐,在我心中你竞比她俩都好,林姐姐是世外仙殊,可仙气太足,总让人觉得虚无飘渺,宝姐姐和大姐姐一样都是富贵牡丹,可太华贵了,总让人有股无形的压力,这两人虽好,可我都不敢太过亲近,今儿见了姐姐,我仿佛看到了钗黛合一后的样子,她们说得不错,你就是那幽谷百合,既不失大气,又独具仙气,虽与世无争,却自得芬芳!今儿我既看重了姐姐,必当以一物相赠,我知道姐姐不重这些身外之物,可这块碧玉佩是我对姐姐的心意,姐姐要是不接受就是瞧不起我!”探春递上一块碧玉佩。

    岫烟既不自怨自艾,也不受宠若惊,平静的接过来道:“我别在身上就是!”

    “姐姐果然好气度!这份爽快又投了我的脾气,难怪老太太,太太,凤姐姐都喜欢你!对了,姐姐这是要去哪?”

    “我正想到林姑娘的潇湘馆去探望她呢!”

    “既然这样,那咱俩同去吧!”于是两人结伴去探黛玉,路上又遇到惜春,三人一起,黛玉喜静,于是她们三人稍坐了坐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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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惊现合欢玉

    话说岫烟自黛玉处回去之后,天色已晚,周嬷嬷见岫烟回来,忙问她在黛玉处的情况,岫烟道:“林姐姐态度一直是冷冷的,我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只略微坐了坐就和三姐姐她们出来了!”

    “你是说三姑娘?”

    “是啊,我在藕香榭遇到了三姐姐,三姐姐似乎与我颇为投缘,她还送了我一个碧玉佩!”于是岫烟把那块碧玉佩递到周嬷嬷手上,并把她如何路遇探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嬷嬷。

    周嬷嬷对于探春之事显得态度平淡,唯独对岫烟未能结识黛玉而感到失落,周嬷嬷把碧玉佩交回到岫烟手中,淡淡道:“不过是个普通玩意儿罢了,别说三姑娘,就是我自己这样的玩意儿也有一匣子呢!她不过是被你撞见,怕你笑话,随便拿个东西收买你罢了,三姑娘是何等的心高气傲,你今天也算是见识了,天底下一大半的男人还入不了她的眼呢,何况是你我,她如今管着这园子,自然要收买人心,她今儿的话你也别太当真,听了就听了,这碧玉佩喜欢就戴着,偶尔闲了就去她那里逛逛,只是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

    “嬷嬷教训得是!”岫烟点头道。

    “我这哪是教训,不过是提点提点罢了,不过我瞧姑娘的反应也不像那起子轻狂人,得了一点子赏赐就欣喜雀跃,想必姑娘心中也是有底的,只是须得我这个深宅大院中混成精的老婆子点透罢了!”

    岫烟只笑笑不答,转身开始临摹一幅名人字帖,周嬷嬷却心领神会,从此更加看重岫烟,周嬷嬷拿起一把小锡壶往砚台中加了一点水,一边帮岫烟研墨,一边道:“今儿虽然没能结识林姑娘,但来日方长,姑娘可要不厌其烦的到她那里去坐坐!”

    “林姐姐喜静,只怕我这样隔三差五的去坐坐没能招来林姐姐的好感,反招了她的厌,我又听说林姐姐嘴上爱刻薄人,我怕!”

    “你只管去,林姑娘虽然爱刻薄人,但她有老太君的血缘传统,是难得的不嫌贫爱富的人,她即使刻薄人也是没有坏心眼的,忍忍也就罢了。纵观整个园子也只有林姑娘可以和你交心了,于别人你多少要留个心眼,对你好也并非出于真心,或同情或怜悯,或做样子装把式都是有的,她们对穷人始终都保留着一颗防范之心,以后你就明白了!至于林姑娘,她是不一样的!”周嬷嬷好心教导。

    岫烟也不分辩,而是一边摹帖一边笑侃道:“嬷嬷也说得特严重了,好像府中之人都成了妖魔鬼怪,唯独林姐姐是世外仙殊,嬷嬷不就是多吃了林姐姐一壶酒吗,怎么好像就成了她的人了一样,要不是我了解嬷嬷一心为我好,嬷嬷这样明显的撺掇我和林姐姐交好,我不得不疑心嬷嬷是林姐姐派到我这里来的奸细呢!”

    “那倒不是!”

    “那就是凤姐姐!”

    “那就更不是了!”周嬷嬷一急就脸红了!

    “我不过是玩笑罢了!”岫烟从来话少,更不会调侃人,也只有在周嬷嬷面前她才能如此轻松,毫无芥蒂,其实很多事她早就明白,包括周嬷嬷,只是她不想去理会罢了,人家有什么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不会害她,这世上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事多了,不能因为人家有着她自己的盘算就不与人结交,人要真到那个地步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周嬷嬷见岫烟不再纠缠着那个话题不放,知道岫烟心中八成也是明白的,岫烟是何等聪明之人啊,周嬷嬷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脸红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想起来又觉得好笑。

    岫烟见她笑了,也跟着微微一笑,周嬷嬷见岫烟笑了,原本只有八分肯定,此时却有了十分肯定,于是笑得比先前更加坦然了,于是主仆两人在这一笑一回笑之间心照不宣,无语的默契让这两人的心更近了一步。

    周嬷嬷私下里度着岫烟,心想,**奶果然没看错人,这姑娘就算在园子里没有做为,将来出了园子怕也是前途无量的,她虽然穷,可她的人品心性是佩得上大家子的生活的!一边研着墨一边发着呆。

    岫烟见周嬷嬷走神了,笑推道:“嬷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周嬷嬷见岫烟推她,似有亲妮之状,也放下主仆之见,回道:“我在想,将来哪个有造化的娶了姑娘去!”

    “嬤嬷,你说什么呢?”岫烟把笔往笔架上一放,一扭身子歪在床上,抱着枕头,脸颊烧得绯红,摸着脖子上的半边合欢玉佩,想到了她的牧哥哥。

    周嬷嬷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岫烟脖子上挂着的东西,虽然岫烟已经藏得很好了,可还是被周嬷嬷发现了,周嬷嬷道:“姑娘脖颈上挂着的那是什么?给老婆子看看!”

    岫烟赶紧把玉佩往小衣里推了推,红着脸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女孩儿家戴来玩的小玩意儿罢了!”这个东西是岫烟的秘密,连她娘都不知道,岫烟又怎么能轻易的拿给周嬷嬷看呢。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姑娘为什么这么怕被我瞧见了!可见姑娘是在扯谎姑娘那样看重它,不离身的挂在脖子上,可又不让人瞧见,偷偷的藏在小衣里,难不成是哪个男子私相授受的!”

    “嬷嬷这可是越说越没影了,亏得凤姐姐说你是个老人儿,叫你处处提点着我,千万别行差踏错叫人笑话了去,我来了这几日,旁人倒还没开始糟贱我,嬷嬷倒领着头来糟贱我,什么男人的东西,要是传了出去,还要我怎么活,纵然老太太开恩,不计较我的过错,单单撵了我出这园子了事,可到了外面我又有什么颜面活!”岫烟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周嬷嬷终于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赶紧赔礼道歉,岫烟只道身子乏了,让她先出去。

    周嬷嬷出去后,岫烟依旧心惊胆颤,闺阁之中最忌讳出现男人之物,何况还是贴身佩戴着,这在乡下都是禁忌,何况是在这样的人家。

    人家的正经女孩儿都清清白白的,唯独她这个乡下来的客人不合体统把一件男人所赠象征男女合欢之物挂在脖子上,一旦传出去,不旦于自己的名声有损,只怕还会连累大房,连凤姐姐的脸面上也无光。

    岫烟越想越害怕,扯了扯脖子上的合欢玉,想把它藏起来。

    这次因为人多,岫烟没有影起黛玉多大的关注,不过岫烟根本不在乎这些,笔墨纸砚也没有借,最后她只能自己出钱让迎春的小厮给她到外面买了,虽然凤姐交待了她可以随便使迎春的丫鬟小厮,可是经过吴嬷嬷的事,她觉得吴嬷嬷说得也有道理,因此缺了什么都是自己出钱置,不敢向迎春开囗,也不敢太使唤迎春的丫鬟婆子乃至于小厮,到非使不可的时候也会自己掏钱打点他们跑腿吃酒!

    不到半月光景,岫烟就觉得手头的钱不够使了,而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在她搬进这园子的前几天已经发了,而凤姐许诺她的每月二两的月例银子要下月初才发呢,岫烟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家中来人了,说是邢家在都中的房子置办妥当,要接了她家去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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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母女对话

    话说岫烟的父母在刑夫人的“帮衬”和贾母的关照下在都中置了房舍,安置妥当后就接了岫烟家去住。

    岫烟这段时间在贾府着实受了些委屈,加上手头有点紧,听说父母要接她家去住,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她甚至想家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可没想到回到家中她享受到的不是家的温暖,而是更大的压力。

    新家是在都中比较繁华的兴隆街,屋子虽然简陋却很宽敞,半新不旧的柱子下面还长着鱼腥草,岫烟弯腰采起一株,放在鼻下嗅了嗅,仿佛闻到了家的味道,这种草在他们刑家竹楼中随处可见,它开淡紫色的小花,黄色花蕊,像一朵小草帽,因此又叫草帽花,还记得小时候岫烟经常采了它编了花环,虽然不戴,可是挂在墙上当装饰一样好看。

    岫烟的房间朝南开,虽然家具陈设一样没有添置,不过总算是有了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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