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里正至今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柳河的神情,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忘不了。

    当年他也跟自家兄弟争过家产,但是也不过是吵了几场罢了,因为再如何也是自家的兄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是柳江!

    他竟然做的如此的狠毒!

    可是,断绝兄弟关系……这样的反应也实在是过了,出了这事,兄弟两人自然不可能再走下去,可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了,何必走这一遭?

    有些事情只能悄悄地坐,而不能正名的!

    可是柳河却执意。

    谁也劝不动!

    柳桥握紧了拳头,“里正,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柳里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易之云,“阿桥啊,柳江这一次是真的太过分了,族里的长辈说了,一定会不会轻饶他!可是你爹要跟他断绝关系……这终究不好!他们是同一个爹娘,这若是断绝了关系,以后老了下去怎么面对爹娘?又怎么对得起他们这一房的祖先?还有,往后清明祭拜,难道就不是拜同一个坟?这关系怎么能说断绝就断绝?你爹往后还得在村子里生活的。”

    “族里不同意?”柳桥问道。

    柳里正叹了口气,“怎么会同意?起先我以为他求帮忙跟几个长辈说开祠堂是想向柳江讨回公道的,可是他却当这几个长辈的面说要断绝兄弟关系,这可是柳家村立村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几个长辈怎么会同意?可你爹却像是铁了心似得,跪在祠堂外面求着,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

    “为何不来通知我们?”易之云面色一震,三天三夜,这几天都是烈日高照,还不吃不喝的,“岳父现在怎么了?”

    “原本是想要去通知你们的,可你岳父像是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似得,搁了狠话,如果我们去,他就一头撞死在祠堂门口!”

    柳桥面色微白。

    易之云忧心地看了她一眼,“那岳父现在如何了?”

    “哎。”柳里正叹了口气,“族里的长辈见他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不得不答应他,他现在在家里,等柳江一家子回来之后,就将这件事办了,不过……”又叹了口气,神色肃然起来,“阿桥,你爹现在怒火攻心,所以才会这样,你劝劝他,族里说了,这一次一定不会轻饶柳江两口子的,以后也不会让他再对付你爹,你劝劝你爹让他不要将事情做的这样绝,这血缘兄弟,怎么说断绝就能断绝?”

    “里正这样说是真的关心我爹还是为了你们柳家村的名声?”柳桥冷笑。

    柳里正一怔,随即肃然道:“阿桥……没错,我的确是不想让村子的名声再坏下去,但是阿桥,你还小你不懂,你爹这样做对他也没好处,往后他还得在村子里生活,他……”

    “跟柳江断绝了关系,你们就会将我得赶出去?就不会认我爹这个柳氏子孙?”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仍是冷着,“在柳江跟我爹之间,你们选柳江?”

    “阿桥……”

    “你们说不会让柳江再对付我爹,你们拿什么保证?”柳桥继续冷笑,“当日我爹被柳江一家子逼迫的连容身之地都没有的时候,那些族里的长辈做了什么?!当日那样小小的事情,他们尚且管不好,如今这要人命的事情,他们就能打包票一定不会再出事?你们以为我爹继续跟柳江做兄弟,他就会念着那一丝亲情?还是我爹没了这个兄弟就活不下去?!”

    “你――”柳里正也有些恼,毕竟一村之主,而心里也的确一心为了柳河好,如今却被一个小娃娃教训。

    “柳里正。”易之云上前斡旋,“阿桥是担心岳父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柳里正不语。

    “还是让我们先去看看岳父,至于这是如何处理,我们两个都是晚辈,劝我们会劝,不过最终还得看岳父的想法。”易之云将话说的圆滑一些,倒不是不站在柳桥这一边,而是考虑到将来柳河还得在柳家村生活,他能断绝跟柳江的兄弟关系,却不能脱离柳氏。

    柳里正也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应了易之云的话。

    易之云看向柳桥,“阿桥……”

    柳桥合了合眼,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情绪,“先去看爹!”

    ……

    到了柳河的家门前,却发现有好几个跟柳河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一见了柳里正便迎了过来。

    “里正!”

    “这是阿桥吧?”

    “阿桥,你劝劝你爹吧,柳江狠毒,族里的长辈自然会罚,怎么能这样断绝关系?”

    似乎没有一个人赞同柳河的做法。

    易之云握住了柳桥的手,抬头看着众人,“这事我们知道了,我们先进去看看岳父,其他的事情,等看了岳父之后再说吧。”说罢,看向柳里正。

    柳里正点了点头,招呼其他人走了。

    易之云牵着柳桥的手进了院子,随即便可见柳河正坐在厅堂的四方桌旁,低着头,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似乎是专门穿上的,可是那鲜艳的颜色却无法驱散他身上的阴霾。

    柳桥顿住脚步。

    “阿桥……”

    这一声叫唤,没得到柳桥的回应,倒是屋里的柳河注意到了,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明显被烈日灼伤了的脸庞。

    眼睛在抬头的那一刻有过会儿的空洞,而在看到了柳桥之后,当即又浮上了一层笑意,随后,起身,却不知是因为跪了三天三夜的后遗症,还是因为过于着急,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爹!”柳桥冲了进去。

    易之云忙跟着。

    柳河扶着桌子,身子仍是不稳。

    “爹!”柳桥上前扶住了他。

    易之云一样,“岳父,你先坐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身子如何能撑得住?“岳父,我去请大夫……”

    “阿云!”柳河却攥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岳父……”

    柳河摇头,然后看向眼眸微红的柳桥,抬手抚了抚她的头,“爹没事,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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