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来这所寺院时,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新奇好奇的。在山间的侍馆中,并非只有她们几个被选来的女孩。还有好些来自不同地方,但都是庄户家而来的女孩。她与大家在那里,一同度过了十分严苛,甚至是不近人情的日日夜夜。

    每当清晨来临时,侍馆里的老法侍们,便会将她们叫起床来,开始一天的授业。她,在侍馆里从老法侍那,学会了如何书写识字。也在侍馆里学会了,各种姿态优美的舞乐。更在那里知道了,等待着她们的将是什么...

    那些手脚笨拙领悟差些的姐妹,因为老是书写识字不好,或是在学舞时老是记不住出错,都会受到老法侍们严厉的惩罚。自己也在初来时,因为老是不会书写识字,和记不住各种舞姿,而受到毒打忍饥挨饿的惩处。

    慢慢的自己因为害怕老法侍手里的竹鞭,和吃不饱饭的肚饿难忍。从而不得不无时不刻地,努力识字书写习学那,繁杂反复的舞乐姿势。渐渐的她便掌握了这些,本来跟她毫无关系的一切。

    而当初被送入侍馆中的姐妹,也在这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的这般反复中,有的因为实在过于笨拙,而被老法侍们从侍馆中带走,从此消失不见。还有的则是没有经受住,老法侍们的严苛而患病死去。更有的却因熬不住这般生活,而选择了自杀了解。最终能够剩下的,便都是即将成为法侍的人。

    就在这几乎是毫无休止的日复一日中。她也从一名刚刚懵懂,便被家人送来的孩童,渐渐长大成人。十三岁那年她来了红葵。也就是说她已经是名,即将从侍馆中走出的法侍了。

    她还记得在那一天里,每日对她几乎都是一脸冰冷的老法侍。亲自为她梳理盘头,为她带上枚很好看的玉珠发簪。与此同时她那身,不知布满了多少缝补痕迹,都已浆洗退去本来色泽的粗布衣子,也换成了很是华贵,上织暗金纹络的菱纹素衣。

    虽是素衣却是绸缎缝制,在衣面的菱纹上还织有经文小字。就连她的内衫,也换成了崭新的月白衬。还有那朱红绣荷的红兜儿,也是她第一次戴上那,女儿家的私物。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老法侍为她更衣梳理间,都变得如同梦幻不在真实。而那面自己跪坐前的大铜镜里,映出的自己模样却是那么的真实。直到那服侍自己更衣盘发的老法侍,来到自己身前很是仔细地为她画眉,教她如何用红纸印唇,她却不由得被老法侍的双眼,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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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苦夜

    那是双充满了许多复杂神色的眼眸。有欣喜、亦有失落。有慈祥,亦有冷漠。有犹豫,亦有决绝。她不知道这个几乎是,从小教授她们的老法侍为何会有,如此这般多的眼神变化。但这一切却都被她所察觉,因为她早已在这待了多年的侍馆中,学会了如何去察言观色。对人的表情与眼神,都有细致入微的观察。因为只有这样,她才知道这些,与她们一同生活在,侍馆中的老法侍们,是否对自己的表现满意。这也成了她每日都要认真去看,认真去想的事。

    但今日这一切的变化,却都令坐于大铜镜前的她,很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为自己梳理穿戴的老法侍,为自己整理好了衣容后,她才从老法侍那得知...今夜她要与几名,同样有了红葵的姐妹们,第一次以法侍的身份,去寺院里为僧众们施宴起舞。

    听到这个消息的她,第一反应却是紧张万分。但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多年来,要在这冷酷无情的侍馆中,每日不断地重复着各种,舞乐及其他事物的学习,都是为了取悦寺里的僧众。

    而施宴则正是自己这些法侍们,取悦寺中僧众们的其中一项。每当寺院中各堂、各阁、各舍要举行施宴时,都会有法侍前来歌舞助兴。而在这施宴中,若有法侍被那位,很有地位身份的寺师所看中...那么她,便很有可能,会成为专门侍奉,这位寺师的法侍。专门侍奉中,便包括将自己的身体,献给寺师们享用。而这也是她在入侍馆多年来,便早已知道的法侍本分。对于那时懵懵懂懂的她来说,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就应该这样。

    那夜的月色很美,她还记得自己在走出,那处隐于山间的侍馆时,不由得回头张望。那对她来说既给了她无限苦难,又给她带来不一样成长岁月的木阁屋舍。一阵难言的伤感,却令她眼眶湿热。好在与她一起同行的,还有几位同样要在今夜,为施宴僧众起舞的姐妹相伴。而那名为自己梳理更衣的老法侍,便是这次带她们去往寺院的人。

    一路上老法侍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她们一行趁着天色,刚刚落下黑幕时,才赶到了寺院里的别舍。她,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来。紧张与颤抖则是她,在将要于僧众前起舞时唯一表现。

    与自己一同而来的那几位姐妹,却也同样出现了焦虑与不安。可等到自己与姐妹们,来到施宴起舞的石台时,心中的焦虑与不安,却又都一下子消失不见。

    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鼓乐,这熟悉而陌生的鼓乐,便是她日日夜夜都要在,侍馆中随乐而起的舞奏。仿佛是透入骨子里的不由自主,她便与一同而来的姐妹们,如花蝶般在那只属于她们的石台上翩翩起舞。配合着天衣无缝,舞动的姿态也仿佛如同一人。

    渐渐的周围观看舞乐的僧众们,那有些噪杂的喧哗声,却也因她与姐妹的翩翩起舞,而渐渐归于平静。赤脚踏着冷冷石砖的她,却也早已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脑海中却总想着那围绕于耳畔的鼓乐声。

    直到鼓乐随尾而默,当她与姐妹们一同停下时,众僧们的叫好声却也不绝于耳。而听着众僧们的叫好声,她的心中却也有种,说不出的解脱。就这样,她作为法侍第一次,在众僧施宴前的起舞,以博得了饮宴中诸僧们的认可而结束。

    可她却不知的是,正是这第一次,以法侍之身的舞跳,却也令她的人生轨迹,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那便是在这场施宴中,她被寺院别舍的舍主僧师看上,等待她的将是成为这位,舍主僧师单独侍奉的法侍。

    与此同时有几名姐妹,也分别被这别舍里,另外几位寺师看上,也同样都要在今夜留下。留下的她们,则要用她们的身体,来侍奉她们的恩僧。

    恩僧,便是她们这些法侍们,对长时间单独侍奉僧人的称呼。有的法侍一生中,也只服侍过一位恩僧,直到她陪伴着自己的恩僧死去。而又有的法侍则会被,自己的恩僧送与另外的僧人,转而会去侍奉别的恩僧。但被第一个恩僧转送时,也是失去宠爱的表现。

    伴着心中的彷徨与不安,她便与那几位同样被留下的姐妹,在老法侍的带引下,来到了一处水榭木廊里,在廊间各屋舍的朱漆木门前等候。直到她看着第一个姐妹身前的朱漆木门打开,一名年约四旬的僧人伸手将那名姐妹,拉进屋内重新闭合了屋门。

    接二连三的屋门被开启,又再次闭合。也渐渐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还静静地站在木门前,等待着自己身前的那扇木门打开。可正当她还在心中惶惶不安时,一声凄厉的惨呼声,却是打破了处这月色水榭,木廊屋阁的虫鸣寂静。

    这声仿佛充满了无限痛苦的惨叫声,却是从第一个被拉进屋的姐妹房中传来。伴着第一声惨呼传来,男人的欢笑声却也渐渐,在自己的耳畔时隐时现。如泣如诉的姐妹惨呼,却也渐渐伴着男人的欢笑,令她不由得心中平添了几分,对这即将到来的侍奉惧怕。

    可未等她在过多想,那扇久久未曾开启的木门,却在此时缓缓从内打开。一名三十六、七的中年僧人,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当自己望向那名面色慈善,但发福肥胖的中年僧人时,她却不由得被那僧人,眼神中所透露出的贪欲所惊恐。

    就这样她被那面色慈善,但眼神中充满贪婪的中年僧人,轻轻地拉进了那扇门内。虽然她并不知当身后的那扇木门闭合后,等待着她的将是怎样的一个夜晚。但那依旧时隐时现略有耳闻的姐妹痛呼声,却令她的心中不免对今晚的侍奉充满了畏惧,可她又该如何去逃避呢?

    自她被送入这寺院山间的那处隐秘侍馆后。她便没有了逃避的机会,更没有逃避的资格。她只有面对,不管是自愿还是不愿,都要去面对她无法逃避的这一切种种。

    撕扯伴随着贪婪的唇齿,不停地侵袭着她的身体。直到她身无一物,如同一具玩物般,被那同样身无一物的僧人,在华丽的朱漆木床上,分开扛起双腿,胖大的身躯缓缓向她压下。那股难言地撕裂痛楚,却如同一把火热的尖刀,直刺她的心底。

    不由得令她发出痛苦的惨叫,随着惨叫声传来那压在她身上,将火热尖刀刺入她身体的中年僧人,却是加快了他那无情的征伐。那灼热的刀刺,宛如永不停歇般,一次又一次地刺穿她软弱无力的身躯。直到她因无法忍受,而渐渐在这几乎永无停歇的剧痛中,昏死过去...

    直到她昏死过去的那一刻,仿佛在她的耳畔依然能够听到,从屋外别房传来的,其他姐妹与自己同样的惨呼声。但这一切却都在她,因为那灼热的刺痛,渐渐失去知觉时,而消失于无。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当她缓缓醒过来时,那在昨夜令她生不如死的中年僧人,却早已消失不见。而当疲惫不堪的她,缓缓从凌乱的床上坐起身时,那股难言的火辣剧痛,却依旧未曾消散。

    刺眼的斑斑血痕,与干涸了的白色恶物,点缀在华丽的床毯上。让她不由得的看着有些呆了,从而忍不住地低声抽泣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已然无法哭出泪来,直到木门再次被缓缓打开。

    当她扭头很有些惊恐地,向木门望去时出现在她眼前的,则是侍馆里的老法侍。老法侍带来了新的衣子,还是那般的华美。很是仔细地为她再次梳理穿衣的她,自己却不知为何不敢去看向她那双,饱含复杂神情的双眼。

    仿佛经过昨夜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令她整个人都在今天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在老法侍的搀扶下忍着灼灼疼楚的她,脚步蹒跚地走出了屋舍。

    当她在经过一处昨夜,一名姐妹的木屋门前时。却正好有一名僧人,将裹在白麻布里的东西,从那名姐妹的木屋中扛出。一双白皙稚嫩的手腕间,依旧带着青紫色的勒痕,无力地从包裹着的白麻布中垂落。随着那扛着她的僧人走出离开,而带起一丝摇晃。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她,却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从而又回想起那个昨夜,走进这扇木门中的她来。那个在昨日夜里,与自己一同在施宴上起舞,一同被送来这水榭木廊的她来。

    可当她看着从白麻布包裹中,露出的那双白嫩手儿时,心中却也不免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与绝望。

    而搀扶她的老法侍,也没有因为她的停下,而催促她。而是就这么一边搀扶着她,也同样静静地望向了,渐渐远去的那名扛着她的僧人。

    后来在恍惚间,她还是在老法侍的搀扶下,步履阑珊地来到了一处,寺院里的幽静房舍里。在那里她看到了,昨夜其她几名同样被留下的姐妹们。她们与自己一样,眼神中的神采都已渐渐退去。有的则只剩下了木讷,任由身旁的老法侍,为她梳理重新盘起乱糟糟的长发,带上那玉珠发簪。

    幽静而宽敞的房舍院落,则成为了她离开侍馆后的新家。她也自那日起便再没有回到过,昔日给她带来无数磨难的侍馆。而正式成了名在寺院里,侍奉僧师的法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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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恩悲

    红床摇曳的水榭木廊,渐渐成了她最为熟悉的地方。在寺院里的幽静屋舍住下后,只要那位恩僧传唤,她便会穿戴上最好的衣衫,在铜镜前精心梳妆后去到那里,侍奉自己的恩僧。

    他,是这金林弘提寺分脉林余精舍的舍主。还是承袭着金林弘提寺,历代寺正的左寺护。在金林弘提寺这一金弘山下,分出的十二本家分寺里,都与本家金乘弘允寺般,设有左右寺护之职。为协助寺正治理寺事之人,担此职者皆为嫡脉亲族。

    而她的这位恩僧,金林弘提寺分脉,余林精舍的舍主先祖。正是第一代金林弘提寺,开院寺祖图珉第六子净余。在开院寺祖图珉在世时,净余便担任了左寺护一职,直至传到今日。而在其孙硕林为左寺护时,得第二代寺正净通允,而得以设寺下分舍,为现今余林精舍开舍祖。

    取悦他渐渐成为了自己,在寺院里唯一要做的事。而自己得到的回报,则是华美的衣物、首饰珠宝,以及幽静的屋舍院落中,最为宽敞的楼阁。但也正因自己成了他的法侍,身边一同住进屋舍的姐妹们,却也都渐渐与她越发的疏远。

    直到有一天自己呕吐不止,被屋舍里的老法侍发现。她才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儿。紧接着等待她的则是碗,苦不堪言的浓浓汤药,与失去骨血的那份从来,都未曾有过的悲痛。在那段时日里只有她自己独自一人,面色苍白地躺在他为自己安排下的,寂静楼阁中的朱漆大床上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摇曳依旧,恩僧冷酷的宠爱,在自己怀了他,第一个孩儿失去后,又再次回复了以往。就这样自己一直都陪在他的身旁,从刚刚成为法侍的豆蔻少女,一直到她芳华渐失。她也在第一次怀过他的孩儿后,便再也没有怀过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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