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都知道了吧?那个叫淡如的,他今天来了本家寺。”

    中年僧在晚到些的右侧僧,跪坐下身来后便淡淡说道。

    随着中年僧话语说出,右侧僧却是抢先回道:“听说他今日来了,既没有去寺庭见寺正院主,也没有去见他曾在寺里的师父,而是去了戒堂督座步肃那里。难道他...”

    “兄长是想说,淡如要插手,戒堂里的事?”

    未等右侧僧将话说完,左侧僧便打断了他的话道。

    被左侧僧打断了话语的右侧僧,不由面上露出几分不悦神色,从而语气也颇为低冷道:“难道不是吗?那淡如此次回本家寺哪都没去。就这么直接去了戒堂督座步肃那。他若不想插手戒堂之事哪又为何这般?!哼!”

    听闻右侧僧所言,左侧僧却依旧面无表情。既不答话也不看右侧僧,而是低着脑袋好似自顾想着什么。

    “不,为父倒看此事,没那么简单。”

    中年僧则在略一沉吟后道,随即便又接着说道:“那淡如虽曾是本家寺弟子,可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现如今他虽要身披绯衣为门中上僧。但他毕竟已不再是本家寺弟子,只是个外人罢了。而且他与本家寺戒堂也无姻亲血缘,若想插手本家寺戒堂事务...不大可能。”

    中年僧说话间,不由得微微摇了下头来。右侧僧在中年僧说完话后,本想还要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起,中年僧便扭头看向了,跪坐于左侧的僧人道:“步珪,你怎看此事?”

    跪坐于左侧的步珪,则在父僧询问后,双手合十向其回道:“儿也以为淡如来本家寺戒堂,插手戒堂事务不大可能。”

    这中年僧却不是旁人,正是这金林弘提寺右寺护相统。相统在问完左侧的步珪后,则又转头向右侧僧道:“步亦,你呢?”

    被相统称呼为步亦的右侧僧,却也双手合十向其回道:“回父僧话,儿觉得那淡如此次前来,哪都不去...就这么直接去了,本家寺的戒堂。要说没什么事的话...哼!怕是谁也不信!”

    步亦说着话,在略一停顿间,便又小声回道:“父僧!儿倒是觉得,这是次机会!毕竟本家寺戒堂那,相戊一大一小两子势力,已为首座之争势同水火!那小的一边,虽有相戊亲点弟子步肃,为戒堂督座。但那大的...毕竟是相戊的嫡长子!虽被废去了法嗣身,可现今却是占了首座之争的上风!其身后又有寺正院主,跟左寺护暗中相助...说不得戒堂首座之位,就要被那大的给夺去!

    若是让跟寺正院主,和左寺护交好的步瑾,得了本家寺戒堂首座之位...那对咱们右家可是只有害而无利!今日这淡如来此,既然能这般高调的去见步肃,定是有意而为!这有意的意,那自然就是,本家寺戒堂之事。

    父僧!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与左家一族,和寺正院主交好的步瑾得去了首座之位!就算现今戒堂首座那小儿,跟咱们右家没什么瓜葛。但为了不让戒堂首座,成了...那边的人。咱们也不能再这么袖手旁观了!所以儿想要私下里去会一会淡如!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得些信来。”

    步亦在说到“不能再这么袖手旁观时”,则不由得扫了眼坐于左侧对过的步珪。对于这位自幼便深得父僧及母亲宠爱的亲弟。他却仿佛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下!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却不知为何都会被,自己这亲弟给比下去。而且他也知道...若不是自己这右家一族,有传嫡不传幼的规矩。说不得现今自己这右家法嗣之位,便要被自己这亲弟步珪给取代。

    多年来的不满与不愤,让他对自己这位亲弟,充满了复杂心绪。也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步珪自傲猖狂过头的缘故...本来在当年被寺中众人看好,会被瀑云上师于那场经试,收为门下弟子的他,却是并未被上师选中。而后自己在门下支持者的谋划下,便将本应与步珪结缘的母家嫡女,娶为了自己的正室夫人。从而使自己在族中地位更加稳固。而他之所会这么做,为的就是要打压,自己的亲弟步珪。他,想要看着自己这,永远都一副高高在上的亲弟,在自己面前愤怒的样子!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自己夺去了,本应嫁他的母家嫡女,得了信的步珪却依旧平静如常...

    虽然后来父僧因此事,很是训诫了自己。但自己毕竟是右家的嫡脉法嗣,是以这事很快也就烟消云散。而步珪虽才学出众,却一直都在净所里当着他的寺师,至今都未曾在得新的僧位。

    可其在父僧心中的位置...却依旧要高过自己!就像现今这本家寺戒堂一事,当初前首座相戊故去后。看出其中端倪的自己,便曾向父僧提出过,扶助相戊幼子首座,来对抗身后有寺正院主,跟左寺护暗助的嫡长子。

    但凡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利害。可没成想...自己在提出扶助相戊幼子首座时,步珪却反对右家介入。在其对父僧说了好一通,狗屁不通的歪理后。父僧竟还真答应了步珪这,袖手旁观坐看被寺正院主,跟左寺护相嵘扶持的步瑾渐渐做大!

    眼看着步瑾离着夺取,本家寺戒堂首座之位,几乎只差一步之遥。正当自己还在为此事而心中焦虑时,却不想早年被瀑云上师收为门下弟子的淡如来了寺里!

    而他这一来也定会搅动起,本家寺戒堂现今的明暗之流!那得了信支持步瑾的,寺正院主跟左寺护相嵘,也定会商议计策有所行动!眼下却已是到了不得不出手之时!若再不出手...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本家寺戒堂首座站到,寺正院主跟左寺护相嵘那边不成?!

    “再看看吧!”

    相统在好一会儿沉吟后,则向右侧的步亦摇了摇头道。

    步亦一听父僧这话心下就是一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刚一到嘴边却又被他给咽了回去。毕竟...父僧都已发话,作为嫡脉法嗣的他...却也不好阻拦。而且依着父僧的性子,即便是自己现在说了反对的话来,父僧也是不会听的。

    正当相统父子三人,在右家庭中商讨时,左家院内则也来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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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左院

    略显昏暗的室内,虽外面天色明亮。但却因闭合着门窗的缘故,室内却是燃着几盏灯烛。在此时的室内,正有名身形胖大的六旬老僧,正皱眉苦思着什么。而在其身旁则坐着名,身形与其颇为相似的中年僧人。除此外还有几名僧人,则分别落座于室内两侧位置。却都无一人开口说话,使得此时的室内寂静异常,只能听到屋内燃着的,几盏灯烛烧灼时的“噼啪”声响。

    “相嵘师伯,如今本家寺戒堂一事,不知师伯如何看?”

    在室内一片沉寂中,跪坐于六旬老僧,右侧的一名中年僧,则对老僧问道。

    那依旧好似在自顾苦思着什么的胖大老僧,则有些颤巍巍地抖动着一脸肥肉,笑眯眯地看向了右侧问话的中年僧道:“呵呵~步显侄儿,不知~院主又是何意?~”

    金林弘提寺左寺护相嵘,却是并未直接回答,这位不久前刚从,本家寺寺庭而来的,院主法嗣嫡子步显的话。反而是又将此问,重新给推了回去。在说话间还不由得,扫了眼跪坐在步显身旁的步鹄。只见坐于步显身旁的寺庭长老步鹄,此时却依旧静静而坐没有丝毫异色。

    步显微一皱眉,却是对左寺护,相嵘的这一推问,心中有些不满。毕竟今日他之所以,会被父僧派来。可不就是为了,前来与他共同商讨,本家寺戒堂之事?

    若不是今日本家寺戒堂,突然来了那很有可能,生出诸多变数的外寺之人...这本家寺戒堂首座之争,在他看来其实也早已有了分晓。到那时...自家的女儿可是许给了,步瑾的嫡子念逐为妻的。只要步瑾能顺利成为本家寺的戒堂首座,那这首座的法嗣之位,定然就是自己的未来女婿。

    日后等步瑾圆寂,那自己的女婿,就会是下一任,本家寺戒堂的首座。到那时...本家寺庭对戒堂的掌控力,那也自然而然会更进一步加深!能得到本家寺戒堂为臂助,即便是现如今依旧于本家寺,威势不减的右寺护一族,那也自然而然要被打压。

    但这一切的前提,却都是要步瑾,能够成功上位,做了本家寺戒堂首座才可。可现今...

    “哼!不就是个淡如么?!他来了咱本家寺又能怎样?!咱还真怕了他不成?!他要真敢掺合进本家寺戒堂里,给他些颜色看便是!他不过是个外寺来的,这里可是咱的地界,怕他作甚?!”

    跪坐于左寺护相嵘身旁的,那名身形与相嵘颇为相似的,中年僧则忍不住恶狠狠道。

    “步景!没看见为父,在与你步显兄长说话吗?!”

    相嵘却是面色不善地,皱眉扫了眼跪坐于一旁的,嫡子步景不悦道。看着嫡子步景依旧还那副,颇有些不服不愤的模样。心下不由便是一苦...自己这将来要继承,自家世袭僧位的法嗣,别说跟右家的步亦比了。就算是眼前的步显,都不知比他强了多少。也不知等自己往生极乐后...自己这左家,要被这小子给败成个什么样?!

    可除了自己这嫡子步景,还算凑合入得了眼外...其余诸子,那是想都别想,更是别提!不是他相嵘不想给家里,未来找个能干的家主。可惜自己的这些儿子没个成器!是以...也只好庸才里找宝,只能选还算过得去的步景,为将来自家这分家舍主,及左寺护之位的法嗣。

    若不这样,难不成还要将,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主之位让与,家中别人不成?就算步景到头来...在自己往生极乐后,做不好这家主之位。就算左家日子不好过,更加势衰那又能怎样?难不成还怕自家这左寺护之位被消去?这左右寺护可是山门定下承传的祖规。即便是自家再怎么在寺中失势,那也不会像寺中别的分家般,或因各种原因而被除位。

    大不了...就像当初自己曾祖在位时,形同摆设的右寺护一族般。可这风水还真是轮流转。想当初早已被自己左家架空,形同摆设的右寺护一族。现如今却成了,势压本家寺庭与自己这左家,寺中权势最大者。若日后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继任了家业败个精光成了摆设。那也只能指望自己日后的子孙后裔里,出个了不得的后辈振兴家业吧!

    哼!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本家寺戒堂之事!虽然这事...当初自己也跟着寺正院主,搀和了一脚。暗中支持了倒向寺正院主的步瑾。但对于步瑾...却也不能帮得太过。

    最好是他能取代那小儿首座,成为与自己跟寺正院主,站在一起的助力。那样的话三方一合,定能对右家行成打压之势。但即便步瑾真做了本家寺戒堂首座,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统和了堂中势力。也是要给那失势小儿,留有几分余地才好。有时留下隐患便能为益。

    毕竟日后还不知是什么情形。若步瑾日后得寺正院主器重,更胜自己左家的话,那是自己不想看到的。是以自己虽暗中帮着步瑾,但也不能完全帮他。在恰当时帮下那失势小儿,也是不无可以。

    而那淡如当初在随瀑云上师,离开本家寺去往金元弘机寺时。却不知何故竟与自己,赏给步讳的法侍扯上了关系。当初还因这都闹到了寺正院主那,着实在寺里惹出了些风浪来。不想这淡如现如今,竟还真就成了势!最近他这二十余岁,便得授身披绯衣之事,却是在整个金弘山都传的沸沸扬扬。

    现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有可能...还是置身事外的好。毕竟这淡如除去即将,前往州府稽都总院,得授国师德主亲披绯衣外。他更是宗老瀑云上师的门下弟子,金元弘机寺的寺师。眼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为妙。

    相嵘心中暗暗想着,双目却是偷偷于左侧,一名默默而坐面相阴郁的,中年僧身上略过。心中却是又起了些别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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