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淡如还想接着向师父问些什么时,门前却突然传来了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功夫便听门外有人道:“上师,院监座派人送来封书信。”

    “知道了,把信拿进来吧。”

    瀑云上师在听闻门外禀报后,便向门外吩咐道。

    随即木格子推门,便被一名年轻僧缓缓推开。当那年轻僧将手中拿着的书信,恭恭敬敬地递到瀑云上师手中后,随即便又自行退下关上了门来。

    打开信来的瀑云上师,只是略微扫了眼信中,不多的几行字后,便将信缓缓放下道:“我这位故友,明日想要来拜会为师。”

    淡如在听闻师父所言后,便不由于心中反复思量起,这其中的利与弊来。虽然他不愿师父掺合进,现今总院的这趟浑水之中。但他知道光是不愿是不可能,也不切实际的...毕竟师父本人都已身在总院之中,又岂能会在此事上置身事外?

    依着师父身为门中宗老的资历威望。倘若师父真的倾向于支持,由院监座连讳所支持的,国师德主幼子牟尹的话...想来定能为其增势不少!而在师父身后还有金弘十二寺家为援。只要师父倾向支持牟尹,那金弘十二寺家也定然会,因师父之故也倾向于其。这其中的宗门力量却是无法忽视的!

    但从刚才师父所言中,显然对当初连讳先请师父,送走自己被废嗣子牟冶...也就是悔师叔。而后又向国师德主行出卖之事很是不满。从而自那以后便不怎么在与其往来。从这点便可看出...师父应是不怎么想与连讳再有过多瓜葛。但现今连讳所支持的牟尹,又要与连峰支持的牟元,争夺国师德主法嗣之位...国师德主如今又身染重病,显然已无力压服两方势力。此争中师父又身在此处,这其中变数只要一着不慎,说不得就会波及到师父自身。亦或是师父身后为援的金弘十二寺家...

    “师父是什么意思?”

    淡如在心中想来想去,都不得要领下便开口,向师父问道。

    瀑云上师则淡淡道:“既然我这位故友想来,那便叫他来好了。既然他都命人送来书信,哪有回绝的道理?且看他明日来要说些什么吧。”瀑云上师说着话便又向淡如问道:“淡如,你怎么看?”

    淡如沉吟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师父所问此事。但他心中明显对那位,悔师叔的父僧连讳,并无任何好感。是以对师父答应明日连讳前来拜访,不免心中便有些抵触。可师父说的没错...既然人家这书信都已送到,岂有不见的道理?更何况这位连讳,再怎么说也是师父的故交。在没有任何可推脱的正理下,除了答应明日一见,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

    可连讳明日前来...不用猜想便能知其来意。定与今日白天时,拉拢自己的牟施一般,也是想拉拢师父。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连讳自己。也只有他这等身份与师父的关系,才能当面劝说拉拢师父,来支持国师德主幼子牟尹与他自己本人。

    若师父真站在了连讳一方的话...那这其中的风险,却是难以预料的。别的不说...连峰与其支持的牟元,便不会善罢甘休!倘若国师德主的法嗣位,最终还是被连峰所支持的牟元得继...那作为支持牟尹一方的师父,定会凶险异常!说不得胜荇就会跳将出来,就像当初炮制济涟上师案般,趁机兴风作浪也不一定!

    只要明日师父见了连讳,总院中的有心人定会将此消息传开。即便明日连讳亲自前来毫无所获。怕到时连峰、牟元一方,也难免更起警觉猜疑。难道...这才是连讳明日前来见师父的真正目的?师父对其当初所为已是不满,连讳自己又岂会不知?即便如此还要厚脸前来...说不得连讳就是想趁此机会,以明日前来拜访师父之名,为他自己在总院中造势!

    这样看来...师父明日却是不该见连讳才是!可若不见...又没有合适的因由拒绝...除非...

    淡如忽然灵光一闪他倒是想到个法子,来阻止明日连讳前来拜访师父!虽然这法子也不免令总院中有心人,猜测是师父授意所为。但却比明日连讳亲自前来拜会师父要好上许多!即便因此法连峰、牟元一方势力,依旧少不得会对师父起疑警觉,但猜疑的力度定会小上不少。即便因此自己必将牵扯其中,却总比师父身处险境中要好!

    心意已决的淡如,随即便双手合十,向瀑云上师躬身道:“阿弥陀佛!如请师父写一信函,命人送往连讳师叔处。信言如代师父拜访连讳师叔!”

    瀑云上师在听闻淡如所言,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来。他却不想自己这徒弟竟会想到这等法子。不过这法倒也能说得过去...淡如身为自己门下弟子,又为今次前来总院,得国师德主亲披绯衣之人。由他代自己反过来去拜访,想要前来拜访自己的连讳,倒也当真可行。

    可虽此法能阻下想要前来拜访自己的连讳...但与此同时代自己反过来,前去拜访连讳的淡如,却说不得就会因此而身陷,现今总院这暗流涌动的,国师德主法嗣位争之中。自己这做师父的岂能看着,如亲子般的得意门生冒此等风险行事?

    摇了摇头来的瀑云上师则淡淡言道:“此法不可行。为师还是命人向连讳传话,接受他明日前来拜访。”

    淡如似乎早已猜到,师父会有如此回答。从而便又双手合十,向师父躬身道:“还请师父务必应下弟子所请!请弟子代师父前去拜访连讳师叔!请师父务必答应!”

    瀑云上师看着躬身恳请的淡如,心中便不由就是一暖。但还是拒绝了淡如的请求温言道:“淡如,为师并非觉得你这法不好。只是你还年轻,日后还有许多路要走。此事为师心中有数,你我师徒定会安然回金弘山的。此事就这么定了莫要再过多言。”

    虽然瀑云上师已对此事下了定论,可淡如却依旧固执道:“师父,既然连您都觉弟子此法,没什么不好是可行之法。那便让弟子去拜访连讳师叔吧!弟子虽然年轻,但路却是要自己走的。眼下这路便是弟子所选,就让弟子自己去走吧!请师父务必让弟子,代为拜访连讳师叔!”

    瀑云上师倒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如亲子般的得意门生,今日会这般固执。自己都已发话,他竟还敢忤逆自己所做决定。可他又岂会不知淡如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此事对自己的影响,减少到最小罢了。

    而淡如刚才所言没错,也是自己多年来对他的教诲...一切事务只要自己选定,那自己便要承担。而这条路既然是淡如自己所选,虽然他是为了帮自己这个师父,可终究是他自己选的。自己所选的路,自然要由自己去走...

    在师徒二人无话间,瀑云上师随后则道:“你可想好了?”

    淡如双手合十道:“弟子已经想好。”

    瀑云上师道:“此事若你执意去做,为师也定不拦你。那你就去看、去想、去做选择吧!一切种种皆有为师在你身后。莫要怕看到、想到,做的选择。即便你不想因此而牵连为师,但你莫要忘了你是为师的门下弟子,师徒同脉。”

    随着师父说出此番话来,淡如却也不由眼眶就有些湿热。既然师父让自己去看、去想、去做选择。那这一切也将会成为师父的看、想与选择。再次躬下身来的淡如,随即便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

    当瀑云上师当着淡如面,写好一封信函命人送往连讳之处后。便又向淡如温言道:“虽此事颇为棘手,但也莫要太过自危。事,只要去做、去想,去做选择,总会有所转机。即便所做、所想、所选,会带来诸多麻烦,甚至是祸及自身。但这一切既然是自己所为,那便莫要因此而惧怕担当,既然做了那便是做了。”

    淡如在听完师父教诲后则微微点了点头。此时他的心中却不知为何总会想起...悔师叔来。也许...是因将要前去拜访之人,是悔师叔其父的缘故。即便自己心中对这位,连师父都不满的连讳,毫无半分好感。但自己还是要去拜访,去看、去想、去做出自己的选择。
------------

第九十七章 水鱼

    游走于开满花树的总院,到处都一副生机盎然之色。宏伟的殿宇中不时传来的诵经声,则不由为这仿佛与花树,融为一体的宗门总院,带起丝无比的庄严与肃穆。

    淡如虽此时闲庭信步于,总院花树间的石路之上。但心中实则仍在反复思量着,此次自己前来的利与弊。自昨夜与师父谈定,由他替师父前来拜访连讳后。随着师父当夜那封信函送至连讳处。今日一早连讳便派来了门下弟子接自己前往。虽今日来时牟施本想一同前来,但却被自己婉言谢绝。就这样自己便带着两名,来自金弘山本家寺的棍僧,在连讳派来人的指引下,向着连讳处庭院缓缓前行。

    因总院规模极其庞大,到处都是一座连一座的殿宇。若没人为自己这初来者指引路途的话,怕还真会在如此庞大的殿宇群中迷路不可。就在淡如随那名连讳所派引路僧,绕过一道朱漆围墙后却正巧碰遇上了辆,缓缓从石路上前行驶来的牛车。牛车的装饰却是极其华美,朱漆彩绘的车身四周,还缀有色泽斑斓的薄纱绸帘。一名牛夫则正牵引着膘肥体壮的黄牛,正缓缓从前方道路而来。随牛车前后左右,则分别步行着六、七名,身着华美绸衣的年轻女子。这些女子身上的华美绸衣,却也都并非凡品,一看便知定是上好的衣料。但这些女子的衣饰,却是侍女仆人打扮。女子们手中都各持着鎏金曲线的小杆。在小杆一头则缀有镂空的圆形香炉。行走间不时会有淡淡香烟,自炉中缓缓飘出带起阵,煞是好闻的清香来。

    除此外还有几名膀大腰圆,并非持棍而是手握腰刀的僧汉,则护在大车前后随车而行。

    见前行而来的牛车此等架势,而且还是在宗门的总院之中,淡如却也不由小心起来。但凡能坐牛车之人那定然身份尊贵。更何况随车而行的那些侍女,与护卫僧汉却也都表明,坐于车上之人身份的不一般。

    “上僧,咱们还是先让车先行吧?”

    正当淡如边走边想时,在头前为其引路的,那名连讳门下的弟子,则小声向其询问道。

    随着这名引路僧的小声询问,淡如也知其意为何,便不由微微点了下头来,随即将路给让了出来。自己则与引路僧和随行持棍僧汉,都站到了石路旁的朱漆红墙下,等着那牛车与一行人先过。

    想来这引路僧怕是知道这牛车的主人是谁,才会问起自己是否先让这牛车先行。而自己这前来总院得授国师德主,亲授绯衣的上僧。在总院中却也并非真的就是“上僧”。

    牛车则在侍女与护卫僧汉随行下,从淡如身旁缓缓而过。当牛车从淡如身旁过去的瞬间,一女子隐约的身影则浮现于车内。虽有车外薄纱绸帘的遮挡,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但那丽人跪坐于车内的身姿,却还是被淡如隐约看清。而且...似乎当那牛车从他身前而过时,那车中的女子似乎还...微微动了下...

    直到牛车渐渐远去,淡如这才又随连讳,派来的引路僧继续前行。行走间淡如却并未向引路僧问及坐车人是谁来。他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车都已过还多问什么。直到他们走到一处规模甚是不小的庭院门前时才算停下。这处堪比一座小型佛寺的庭院,却也端的好不气派,犹如士族门第的高门大院般。此时正有十多名手握腰刀的僧汉,分站门前左右把守着此间院门。待那引路僧与从院门中走出的僧人禀报声后。引路僧便向淡如告退离去。随即便由那名从院门中,走出的僧人为淡如前引,走进了这处好不气派的庭院之中。

    当淡如随那接引僧,在走入庭院中又一路好走后。这才终于来到一处,颇为静雅的临水楼阁前。此处楼阁却是一半建于地上,一边建于水中。水中则盛开的荷花,与楼阁四周的假山,草木融为一景,端的一副水间一色。一尾尾体态悠闲的各色锦鲤,则时而冒出水面在荷间嬉戏,又像是在等待它们的主人前来喂食。

    在接引僧的前请下,淡如则让随行僧汉,等在了楼阁前。自己则独身一人走入了,这处空无一人的楼阁之中。当走入楼阁中的淡如,缓行至临水阁檐下的朱漆栏杆处时。望着栏下那好一幅水中景色,淡如却不由看着那一尾尾锦鲤,想到些别的什么来...仿佛那此时在栏下水荷间,来回游走的并非一尾尾锦鲤,而是一个个鲜活但又陌生的人。有的人已然露出了面目,比如支持连讳的牟施,与牟施的父僧连无。还有些人却至今面容模糊,就如今日自己前来,将要拜访的那位连讳一样。还有些却连身影都是模糊,就像连峰、牟元与胜荇等。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却如此时这水中的尾鱼般,时而浮出又时而隐下。但不管他们是浮是隐,却都离不开生养他们的“水”,而这水便是宗门、便是总院。就连自己也与他们一般,也是这离不开“水”的鱼其中一条罢了。

    “呵呵~淡如师侄,喜欢这水中鱼么?”

    正当淡如仍在阁檐下的栏杆旁,静静观察着水中一尾尾锦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略显苍老的沙哑话语声。随着话语声一同传来的,还有下楼踩出的木梯板声响。回身而望的淡如这才发觉,原来楼阁的二层间却一直都有人在的。但这人却在楼上不声不响,令他只觉刚才走入此间时空无一人。

    就在淡如默默注视下,一名年约六旬左右的老僧,则已缓缓从楼阁二层中走下。老僧虽已年过花甲却精神健硕,没有一丝老态龙钟之感不说,行走间却也隐约有龙行虎步之姿。一袭菱纹绸缎紫衣袍服,则彰显着这位老僧无比尊贵的身份。在其脖颈间则戴着串,沉香木的一百单八颗数珠。不消说这名老僧便是今日淡如,前来此间所要拜访之人。稽都山德宗总院的院监座、院庭长老连讳。也只有像连讳这般身居宗门高位者,才能非紫衣大德而可披紫衣。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33995 33996 33997 33998 33999 34000 34001 34002 34003 34004 34005 34006 34007 34008 34009 34010 34011 34012 34013 34014 34015 34016 34017 34018 34019 34020 34021 34022 34023 34024 34025 34026 34027 34028 34029 34030 34031 34032 34033 34034 34035 34036 34037 34038 34039 34040 34041 34042 34043 34044 34045 34046 34047 34048 34049 34050 34051 34052 34053 34054 34055 34056 34057 34058 34059 34060 34061 34062 34063 34064 34065 34066 34067 34068 34069 34070 34071 34072 34073 34074 34075 34076 34077 34078 34079 34080 34081 34082 34083 34084 34085 34086 34087 34088 34089 34090 34091 34092 34093 34094